宋二出面之后,龙虎帮与通达镖局一个月没有发生故事,大家利用这段清闲时间,该游玩的游玩,该访友的访友,该说亲的说亲,该放飞自我的放飞自我。
十一月初十夜晚,汪涛宿在了醉月楼。他虽然已三十七岁了,但是没有成家,作为一个合格的山匪,每次干活都了无牵挂,冲杀在前,十分凶悍,他挣了钱之后,喜欢到城里的风月场所消遣消遣,喝喝酒,赌赌钱,会会相好。有次在此中遇到了霍狮,差点被干掉,但是不长记性,他还是会偷偷摸摸过来。
十一月十一日上午,日上三竿,他才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感觉有点头晕目眩。
他把二十两银子丢给了柳叶。
柳叶道:“用不了这么多。”
“我要银子没用。”
“你留下点买些虎鞭、鹿茸之类的补一补吧,感觉你有点虚。”
“你……幸亏我只是偶尔来一次,要不然早就油尽灯枯,髓竭人亡了。”
“别走了,再住一晚?”
“虚……”
汪涛戴好毡笠,提着朴刀朝乌鸡岭走去,出城一里之后,胭脂河畔,十丈开外有个白衣人迎面走了过来。
三丈的距离。那人身材颀长,一身白绸长袍,一头银发,脸色就像漂白过一样,琥珀色的眼睛,背对着太阳,缓缓走来,左右手各握着刀把,刀是那种二尺长的轻薄短刀。
汪涛此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人的眼神就像饥饿的野兽一样。
两人侧身错过的一瞬间,汪涛首先发起了攻击,朴刀向右侧后方一挥,白衣人并不躲闪,歘!两把短刀同时出鞘,交叉向前一抹,汪涛的兵刃立时断为两截,那人瞬间已在两丈之外站定,他只感觉一道白光在眼前闪了一下,然后想举起剩下的半截刀柄往前冲,但是眼睛有点花、脑袋抬不起来,然后拄着刀柄跪在地上,缓缓道:“虚——”,说完,一股血箭从胸膛上射出来,发出风哨一样声响。
片刻之后,白衣人从远处走过来,用手摸了一下他的腮下,然后一脚将他蹬倒在地,从怀里拿出一方手帕,擦了擦鞋底,扬长而去。
中午,龙蛇酒家。这不是一家普通的酒家,走江湖的喜欢在这里扎堆,打听一些消息,《江湖野谈》、《武林传抄》在此处埋着不少眼线,武林大博士东郭二也曾光临过。
此时,冷风一吹,一股麝香味飘过,一个白衣人走进来。江湖豪杰们看了他一眼,俱各打了一个寒颤。这么冷的天儿,他只穿了一件单衣,看起来就像冰雕一样,年轻轻轻,却一头白发,面容冷峻,左右手各一把短刀。
店掌柜虽从来没见过这个人,见但多识广的他一眼就看出这人就不是善类。
白衣人挑了一个僻静的角落,要了一碗素面,拿出自带的象牙筷子,慢慢吃起来。
大家又恢复了热闹。
“听说丐帮换帮主了,新帮主竟然不是薛歃的儿子薛天问,这里面的水可深了,怕是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张三道。
“嗯。多事之秋啊,山神帮也是表面繁盛昌盛,内里暗流涌动,无常会巨子更替,水鬼帮跟盐帮打得不可开交……”李四道。
“时下增长势头最盛的还是钟馗门,已经插入到无常会的心脏上了。”王五道。
“听说无常会新老大金玉中频繁在京城殿帅府走动,这对绿林来说不是什么好兆头。”赵六道。
“听说,夜叉和龙虎帮和解了,这事也有点怪……”孙七说。
酒店的正中是个紫衣人,他要了一斤牛肉,两个冷拼,一壶烧刀子,一边悠然吃酒,一边听旁人说话。
一刻钟之后,白衣人吃完了面,拿出手帕擦了一下嘴,起身离开。
紫衣人突然听到周八说项铁城近日到过城隍庙市场,心内一紧。这时,麝香味飘近,那白衣人已经来到他的身后,然后一股极重的铁锈混合着血腥的气味逼来,他想抵抗时已经来不及了。
白衣人提着雪亮的短刀已在两丈开外,回头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
酒店瞬间静止,张三李四王五赵六张着能塞进鹅蛋的大嘴,就像被施了定身法。
紫衣人的双掌向前伸出,想要捧什么东西一样,突然脖子一歪,脑袋滚落到自己手里。
又等了片刻,白衣人确定猎物已经死透,缓缓地走出酒店。
这时候,孙七周八仗着胆子看了看死者的微笑的脸,“这是熊帮的一个头领——崔柏龄,值十两银子。”
这崔柏龄是和汪涛一起下山的,他昨晚在赌场欢喜坊战斗了个通宵,一夜没合眼,反应有点迟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白衣人出了酒店,往通达镖局的方向走去,路过县衙时,停了一下,他看到墙上有几张悬赏告示,其中就有汪涛和崔柏龄的,每人值十两银子,他把告示扯下来,转身向里走去。
霍狮与这个人打了个照面,“请问阁下找谁?”
白衣人道:“管事的。”
霍狮望了一眼他那只鹰爪一样握刀的手,“我能管事。”
白衣人亮了一下手中的告示,“汪涛,崔柏龄,已被我杀了,给我二十两银子。”
霍狮停顿。
那人的拇指动了一下,刀滑出半寸,一股奇怪的铁锈气飘出。
霍狮拿出两张银票递给他,“我要看尸体。”
“一具在河边,一具在龙蛇酒家。”说完,白衣人接过银票,吹了吹,然后包进手帕,揣进怀里,缓缓向外走去。
李骏驰从旁边走出来,“霍头儿,这个怪人真的杀了那两个山贼?”
“不能不信,他手里那两把刀太凶了。”霍狮脸上居然有点恐惧,“动起手来,我都没把握胜他。”
“他什么来路?”
“不知道,八成是无常会的恶贼。”
“用不用探查一下他的落脚之地,万一是一条大鱼呢?上次把石真金给跑了太可惜了。”
“千万小心——”
李骏驰立即跑出去,那白衣人还没走远,他远远跟上。在整个盘龙来说,他的轻功与追踪术仅次于霍狮,一般的毛贼是很难甩掉他的。
白衣人并没有继续往通达镖局走,而是慢悠悠出了城,往胭脂河方向走去。李骏驰始终距离他百丈距离,要么杀死野兽,要么被它吃了,看谁掌握主动。
接近黄昏的时候变天了,乌云黑压压的,北风一吹,鹅毛般的雪花飘下来,眼前雾茫茫的,李骏驰的视线变得模糊了,这时他突然发现野兽不见了。
此时,野兽开始反咬了。
他拔出刀沿着来时的路往后退,风声、雪声中夹杂着脚步声,但是判断不出方向,大喊一声,“我是朝廷的捕快李骏驰——”疾风吹过,一道雪亮的光从他腰上切过去,他的脊柱感到一股寒意。
一炷香过后,白衣人来到李骏驰跟前,从他身上掏出一沓带血的银票,抽出一张较为干净的,其余的再塞回他的怀中,冷冷地说,“你也就值十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