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二更的时候,乌鸡岭晃晃悠悠上来一个人,小喽啰将他抓住一审,原来是来找大当家的,嘴里一直咕哝,“我办事,你放心。”他们本想将他暴揍一通的,幸亏猪崽及时出现,一问原来是替三当家捎信的,赶紧把老虎叫起来,一问才知道有贼人要劫掠虞家。
虞东篱可是个大好人,乡里乡亲的,老虎是有义务去救人的,立时便点了一彪人马,火速赶往座虎庄。
其实,虞东篱很少跟盖家这种白丁来往,盖世甫想把明珠嫁给他,他竟断然拒绝了——没念过书的人浑身散发着土气和汗臭。但是,老虎拯救他的心居然比三儿还迫切。
猪崽、大象等人才刚刚下山,马作的卢飞快,老虎的坐骑已经绝尘而去。
此时,虞东篱正在书房读书,他比较喜欢建安诗,尤其是这首《蒿里行》——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突然院里的狗叫了起来,他披上大氅,提着风灯走了出去。
七八个黑衣人从院墙上跳了下来,个个手持明晃晃的腰刀。
虞东篱赶紧将灯熄灭,吓得大气不敢出。
老眼昏花的看门人听到声音提着灯笼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一见这班贼人,毫无惧色,大声呵斥道:“你们什么人,深更半夜,来这里作甚,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贼人的头头道:“我们是龙虎帮,专门打家劫舍,知道你们颇有些资财,今夜特来求取。”
“你们就不怕被朝廷满门抄斩?我们虞家可是有丹书铁券的勋臣。”
“丹书铁券可管不了贼。”
“懂事的快些离开,我们也不会追究,不然……”
老仆话没说完,被那贼头手起刀落将脑袋砍掉,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虞东篱窝在黑暗的角落,那个脑袋骨碌到他的脚下,还瞪着眼,吓得他牙关打颤,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另一个喂牲口的仆人,走了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眼一看,登时吓得魂也飞了魄也散了,拔腿就跑,刚跑到月门那里,后面飞来一把刀直中背心,他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又向前爬了两步断气了。这时,丫鬟红豆也正好走到月门,看到此情此景,吓得掉头就跑,边跑边喊——抓贼啊!
贼头冷冷地说:“给我杀,一个不留!”
这拨贼人便分散开来,冲进各个房间,四处响起瓶瓶罐罐摔碎的声音,夹杂着女人的惨叫。
那贼头走向月门,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用脚踩住他的腰,将那把刀拔出来,在衣襟上擦了擦血,走进一处幽静的花园——疏影惹月小榭,这里是小姐虞小龙的住处。
虞东篱愣了半晌,给自己打了打气,返回书房,从墙上解下那把家传的宝剑——哀郢,冲了出去。
贼头走进花园,四下一片漆黑,腰刀发着绿莹莹的光。此时红豆就藏在一片竹丛之中,而虞小龙也听到了动静,她本想出来的,无奈手无缚鸡之力,也没有兵刃,只好藏在了衣柜之中。
贼头找不到红豆便向屋内走去,红豆一看小姐有险,也顾不上自己的安危了,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棒便朝他冲了过去,他把刀向后一送,直中红豆的下腹,然后一豁,红豆手中的棒子再也提不起了,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叫一声:“小姐——快跑!”然后一把将贼人死死抱住,指甲都嵌进他的肉里。此时虞东篱赶了过来,瞅准时机,拔出宝剑,大叫一声,“吃我一剑!”那贼头一偏,挥出的剑收不回来,一下将红豆的头斩去,鲜血喷涌而出,他愣了一下,失去了最好的机会,贼头用力一挣,掰断了红豆的手臂,抽刀朝虞东篱砍了过去。两人乒乒乓乓杀在一起。
躲在衣柜里的虞小龙此时手心里都是汗,她隐隐约约听到红豆已死,爹爹过来救她。她心里暗暗发誓,哪位大侠如果此时来救她的家人,她一定会把全部的财产赠与他,《江湖野谈》里的大侠们不都总是在最紧要的关头出现吗?屋外传来阵阵打斗声和哭喊声,她的心跳加快,热血上涌。
花园中虞东篱居然和贼人过了十招,还将贼人的刀斩断了。
贼头道:“剑是把好剑,可惜你不会用,老匹夫,不要再做无谓的反抗了,我给你个痛快的!”
虞东篱道:“既然是求财的,何必杀人,我的家财全在前厅和书房,你可以任意取用,我绝不追究,绝不报官!”
贼头道:“你能有多少家财?”
虞东篱不再废话了,对方就是来杀人的,只能拼死一搏了。
虞小龙再也不能等大侠来救了,她抄起一把剪刀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发誓,如果哪个大侠此时能来救自己,她就侍奉他一辈子,为奴为婢,当牛做马,心甘情愿。她一推门,吱呀一声——
虞东篱心一紧,手中的剑一迟缓,贼头瞅中时机,一刀切开了他的咽喉,他用手捂住伤口,嘶哑地叫道:“你出来作甚?”血从指缝渗出,缓缓跪在地上,“放我女儿一马,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此时四处已燃起大火,贼头借着火光一瞅,“哇,这妞真他娘的迷人,果真名不虚传啊!早知这样我就不杀虞东篱了,让他当我老丈人多好!可惜啊,迟了一步,不过杀之前,我怎么也得享受享受,不枉跑这一趟……”
虞小龙将剪刀放在了咽喉上。
“妞,你长这么美,就是死了也是一具美丽的胴体,我还是要趁热乎把玩把玩的……”
虞小龙泪花闪闪,她暗暗发誓,如果哪个大侠能给她报仇无论他是贫穷还是富贵,是老是少,是美是丑,是读书人还是白丁,是大侠还是绿林,她都要嫁给他,恋他一辈子!
大侠何在?!心中疾呼——
呼的一声,一匹白马好像是从天上降下来的,一下跨过了月门,稳稳站在了贼头的面前,一看这场景,大喊一声:“晚矣!”
来者正是座虎庄第一好汉盖擒虎是也!
虞小龙眼中的泪终于夺眶而出。
此时那五六个贼人闻声赶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
老虎傲然道:“你们是哪里的贼人?”
其中一个贼子道:“我们是乌鸡岭龙虎帮的。”
老虎冷笑一声,“我乃龙虎帮帮主盖擒虎,你们今天死定了!”
“日!”
贼人们舞着刀冲上来,老虎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手中的铁枪一搠,力道何止千斤,他们哪里知道此人如此彪悍,一招也抵挡不住,一下将两个人穿了糖葫芦,剩下的人立时惊得瞠目结舌,想跑却腿软,那铁枪一刺一鞭一扫,瞬间就将他们几个给结果了。最后只剩下贼头。
那贼头扯掉了脸上的面巾,道:“盖擒虎,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你马上就成我枪下之鬼了!”老虎道,枪已举了起来。
“慢,我是刁三友,我兄长是刁十朋!”
“哦,原来是三友兄。”
“正是,我们刁家兄弟在盘龙地面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我知道你是专收例钱的,专门欺负妇孺老弱的败类,所以你还是得死!”
“你敢杀我?连顾炯之都不敢动我……”
“杀了你会有什么后果?”
“我兄长会把你剁成肉馅包了包子喂给你爹盖世甫吃。”话锋一转,“你如果放我一马定会在我兄长那得到大大的好处。”
虞小龙此时已有点失望,他满以为盖擒虎会二话不说将他搠死,而他俩却称兄道弟热聊起来。
老虎从马上跳下来,拿出一条绳子绑住刁三友的手,刁三友没有任何反抗就束手就擒了,在老虎的神威之下,他的斗志已彻底垮了,反抗会死,投降还有一线生机,龙虎帮虽然强横,也不敢和刁十朋对抗,对抗刁十朋,那就是意味着对抗朱能、王犊、霍狮、鲁仲孙、赵貔貅……那就是对抗整个盘龙,他会死得很难看。把他绑起来是要交官,顾炯之能杀他?
虞小龙彻底伤心了,恨恨地望了老虎一眼,老虎蔑笑了一下,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跳上了马背,她挣扎不止,“你把我放开,你们蛇鼠一窝……”
老虎淡淡的说:“你家的后事我的弟兄们会来处理。”说完喊了一声:“驾!”神驹便踩着鼓点般优雅地迈开步伐。
拴刁三友的绳子的另一头系在马鞍上,马一跑起来,那贼便像被割了脖子的鸡一样惨叫起来。马跑得并不快,老虎很享受美人在怀的感觉,夜风习习,外面有点凉,内里却是燥热的。他偶尔会回头看一眼拖在马后边的人,他对自己打结的手法还是不自信。咦,这小子终于不叫唤了。
他并没有直接上乌鸡岭,而是满县跑了一圈。
再说三儿,他甩掉温霖之后,就像猱猴一般在山林中飞窜,终于到了座虎庄的后山,赶紧方便一下,懒驴上磨屎尿多,正是这一泡屎尿耽误了大事,他忽然听到了狗叫声,大事不妙,窜出山林,眼前豁然,发现虞家已燃起火光。他一阵飞窜,到达虞小龙的花园时,发现虞东篱、红豆等人已死,而虞小龙不知去向,贼人也全部死透了,是被人用铁枪杀死的,就这力道必是大哥的手法。到底还是来晚了,他朝天大呼一声——彼苍者天!呜呼——
此时,猪崽等人才赶到,其实都是前后脚的事,大象将哭得昏天黑地的三儿抱在马上驼了回去,他一路走一路哭一路骂,“温霖——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