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祎快步走到垂帘前,伸手一掀,半靠在床头的张灵夕目光正正和王谨对上了。
她快速挪开视线,冲杨祎弯眼一笑,还没张口,杨祎就用夸张的语调道:“你吓死我了。”
张灵夕扯了扯嘴角,人没什么气力,倒是嘴没停下调皮,“你有什么好惊吓的,也不是第一次看我大出血昏迷了,还没习惯啊。”
喝着茶的萧浔,不动声色地捏紧了手中的茶杯。
“你之前哪有昏迷这么久过?”崔甯边说话边抬手挂起了右边的垂帘,走过去做到床边,捏住了姑娘的脉门。
张灵夕也没打算挣扎,乖乖摊平手腕给人查。只是嘴没闲着,“还好还好,萧浔哥哥的浴池够大,血在里面都泡散了,场面没有上次在锦运堂那么骇人。”
说着还迎上萧浔探究的眼神,嬉皮笑脸地抬了抬下巴。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崔甯收回手指,脉相平稳,只是虚弱。看温少游也淡定得八方不动,应该没什么疑难杂症。
张灵夕呲鼻,“咳,崔哥哥这话真不对,棺材我见太多了,每次都流泪还得了。那不影响我发挥嘛。”
杨祎白了她一眼,“知道顶嘴就是真醒过来了。不过看着挺虚弱的,起不来身?”
张灵夕这才叹了口气,“是呀……别说什么肩不能抗,我现在就是端个茶杯都得双手,没屏气凝神认真捧着就得泼一床。”
“这么虚啊。那你这还得好好躺躺。没什么正经事,短期内都别出去浪了。”杨祎琢磨着,“我昨儿特地去净虚行看了看,进程特别快,左民尚书亲自监督,说是再十来天就可以完工了。我已经挑好房间了。那尚书看起来挺年轻,院落布局也是一丝不苟,就是眼光吧,太老派了。我和崔甯的房间我亲自布置,这几天就动手。”
张灵夕听着这“我和崔甯的房间”,咋哪儿不对呢?她仰天一笑,“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我没记错的话,净虚行貌似是我的地盘吧。”
“是呀。是你的。”杨祎眨眨眼,“所以我赶紧选了两间位置最好的给我和崔甯。”说着还冲崔甯勾了勾下巴。
张灵夕翻了个白眼,“行吧行吧。顺便把我的院子也收拾收拾,我大概还得在这儿躺上几天了。”
“醒了还呆在这?”王谨总算说话了。
张灵夕脸色特别放松,迎上王谨的目光道:“是咯。还得对小王爷点头哈腰求照顾。”
崔甯看了一眼王谨,说:“也好。这副模样出去,流言蜚语可少不了。我刚就琢磨着,得月楼你现在是不好再去住了,那里人多口杂。住在这……嗯,不挪地方养着的确是最好了。而且还有温神医照看,大家也放心些。”
杨祎也马上接话,“晚点我给你去收拾点东西过来,顺便给你在得月楼带点好吃的,你想吃啥?”
说道吃,张灵夕马上来了兴趣,“鲈鱼脍给我来一份。姐姐现在实在没力气挑鱼刺,但又馋着。让闵师傅好好发挥他的刀工。再给我来个扁尖鸭臛,马蹄肉丸来个超大份的……”
“行啦。少点几个。”萧浔的声音传过来,“你今天还不能吃那么多……”
张灵夕冲杨祎做了个鬼脸,“行吧,现这样。素菜就不用了,姐就想吃肉。”
杨祎撇了撇嘴算是应下了,只是觉得,萧浔的语气怎么有点怪,是宠溺的味儿吗?他不敢多想,以他和张灵夕的交情,他完全可以直接问她有没有。但这会王谨还在,他把到嘴边的话和这怪异的感觉,都咽了下去。
张灵夕似乎想到了啥,马上又补充道:“我反正下不了床,你给我待两身换洗衣服就成。其他东西你帮我一并打包了送回净虚行吧。我不回得月楼住了,省得麻烦。”
杨祎点点头,“也好。”
“噢,再给我去南街后巷的书摊上淘几册话本,我躺着养病有得无聊呢。”张灵夕似乎不放心,还不厌其烦地交代道:“要最新的,题材不限,限制级也行,但是要新,旧得我都看过了。”
杨祎:“……”
崔甯轻笑一声,转脸对萧浔说:“青筠有什么想吃的菜品吗?一并带了吧。省得小厨房再忙活。”
张灵夕快嘴接话,“他不吃茄子,其他都行,我点的那几样往大份了做就成,他都喜欢吃。噢,我房间里有一堆话本,带过来吧,我看过了,但有几本特别不错,可以给萧浔哥哥看,他还得陪着我装病呢,窝在这也肯定会无聊。”
这话温少游听了不高兴了,阴阳怪气地说,“谁说萧浔是装病了,他可是货真价实的重伤寒了一会,还是自找的。”
张灵夕愣了一瞬,随即明白,但也是笑嘻嘻地说,“明白明白,等我病好了,长沙王府麾下地盘,降妖除魔我全包了,免费,还送镇宅祈福。全部我亲自做。”
“切。谁稀罕似的。”温少游没好气地怼了一句,也没再多说。
萧浔挂着招牌笑容站起了身,“今日阳光着实不错,一同出去走走?这几日一直病卧在床,都没领着各位在王府里逛逛,年前父王改了好几处布景,说是江南最有名的工匠做的,我虽然赏不出什么别致,说不定你们几位能体会到乐子。”
杨祎看了王谨一眼,快步跟上了萧浔,“布景是王爷亲自改的吗?那我得告诉我爹,他保准明儿就来拜访。他一直说长沙王对造景最在行了。一副要不是对方是亲王,他就得找上门去请人把我家也给改造一番了。”
张灵夕抬头看着王谨,指了指床边温少游之前搬过来的凳子,“坐着聊会?”
崔甯最后一个离开房间,轻轻地给关好了房门。
王谨低头勾了勾嘴角,掀袍坐下了。
“挺久没见了,最近好吗?”张灵夕语气很轻,但带着明显地疏离,“谢谢你过来看我。听说这几日每天都来呢。呵呵,年底其实挺多事儿忙的吧,年后也应该决定去哪了吧?是入仕还是?”
王谨抬头看进她的眼睛里,张灵夕也停下了声音,但没有逃避,而是挂上笑容,迎上了他的目光。
好半天,他喃喃开口,“我们现在就得这么说话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