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灵夕和王谨对看了好一会,终究挪开目光轻轻一笑,“那我们还应该怎么说话。老友许久不见,不就是应该关心一番最近情况吗?”
王谨没有收回自己的视线,而是盯着姑娘的脸,一字一顿地说,“这是你的选择,是吗?”
张灵夕叹了口气,“是啊。但是不是现在选的,是在回金陵之前就选好的。和任何人都没关系。只是我和你之间。你就当我是个阴晴不定的坏人吧。”
王谨倏地站起来,一把抓住张灵夕的手腕,“你可真行。”
张灵夕完全没有回避他的眼神,“我早跟你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
王谨终究像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地坐到椅子上,“这一个月我也想了很多。道理我都懂,可我们在武当山时明明那么好。或者……”
“没有或者。”张灵夕打断了他的说话,眼睛里的红光一瞬即逝,冷着声音说,“过去就过去了。我们已经回到了金陵。武当山的故事就留在武当山吧。金陵的花远远美过武当山的树。你长得那么好看,家世又好,满世繁花在等你。”
“你就这么看我的?”王谨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行。江湖再见吧。”说罢提衫就走。
张灵夕特别欠地追了一句,“日后在金陵城里碰面的机会多了,大家好歹同门师兄妹,你稍微对我客气点。”
王谨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和我不相干的人,我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别啊……”张灵夕耸了耸肩,“我还想说,以后净虚行出来行业,我一定给你个旧相好价呢……”
王谨涨红了脸眼看就要爆炸,张灵夕撅了撅嘴,“行,您慢走……”
王谨摔门而去。张灵夕深深呼了口气,扔掉挂在脸上的假笑,面无表情地窝进枕头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那夜在船上的一系列恶梦又照着来了一轮。
待她汗涔涔地突然惊醒,窗外已天色将暗。
“醒了?”萧浔软软的声音传来,张灵夕松了一口气。她慢吞吞爬起来,挪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好,“杨祎他们回去啦?”
萧浔端了杯温水走过来,动作相当自然地喂到了人嘴边,说:“回去好久了,估摸着一会就该送晚膳来了。你睡了快两个时辰。”
张灵夕就着萧浔的手喝了好几口水,“嗯,突然有点累了。”
萧浔待她喝完,端着空茶杯坐到了床沿,“怎么,吵架了?我们逛了一圈园子回来,你睡了,王谨也先走了。”
“没……”张灵夕撇撇嘴,“吵什么架。我单方面惹人生气而已。”
萧浔笑了笑,“我看你拒绝我时挺心平气和的啊。”
张灵夕白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唉……我哪有拒绝你。话可不能乱说。我是作为你的好师妹,给你指一条光明道路。”
萧浔垂眸弯了下嘴角,“那我该谢谢你咯。”
“是呀。”张灵夕拨了拨乱糟糟的头发,“我这不正在蹭吃蹭喝还得人小王爷亲力亲为伺候着嘛。我们扯平啦。”
萧浔无语,“你挺会算账。看来杨祎说得没错,净虚行是要赚大钱的。”
张灵夕算是发现了,萧浔就连怼人也是春风化雨的。
她咬了咬嘴唇,道:“王谨性子其实一点也不冷。一点就着。对他没法好好说话。典型吃硬不吃软。好言好语给他说,他是不会听的。只能来撕破脸皮这一套了。”
萧浔笑了,“他对你总归会有一点特别的傲气,那不一样。”
“呵……这样吗?”张灵夕目光有些涣散,说话也有些心不在焉,“不过,是什么都不重要了。我这也耽搁不起,拖拖拉拉地才是大事不妙。这样挺好。让我有点罪恶感,好时刻提醒我谨言慎行,别一冲动又犯错误。坑自己就算了。别牵扯别人。”
萧浔垂了眸子站起身,去长桌把杯子放下了。
张灵夕看着少年一袭白衣,优雅地拨弄着桌上的茶壶茶杯,一时走了神。
突然萧浔飞快起身,快步过来放下垂帘,压着嗓子说:“我爹来了。比前几天早得多。你别出声。”
说罢看了一眼床铺,这一周每次萧远过来,他都是放下垂帷睡在床上,这会姑娘醒了,他一时立在床前不知所措。
张灵夕已然明白了状况,自觉靠墙挪了挪,“要吹灯吗?”
萧浔:“要。帘子挺透的。他虽然不会掀开,但会看上几眼。”
闻言,张灵夕想抬手挥符,发现聚不起灵力,只好一边躺下一边酸酸地道:“使不上劲儿,你自己去吹灯。”
萧浔快步过去吹灯,又回到床边,但没动,“我估摸着我爹其实知道你在这,要么索性给他说了吧。”
张灵夕拉了他一把,“磨叽啥,赶紧躺好。这会我怎么见你爹。见了你爹我还能继续住这儿吗?我露了脸就得去见我爹了。我这副模样可不能给他瞧见。我还是继续晕着比较好。”
萧浔被她扯得一个趔趄,院子里丫鬟请安的声音已经传来,他赶紧三两下脱了鞋子,和衣钻进了被子里躺好。
萧远只是晚上要去参加世家清谈会,所以就出发前过来完成了每日例行的看儿子。而且着急出门,没聊几句就走了。
房门再次关上时,两人一同舒了一口气。
“要是这么一直晕着,好像也挺好的。”张灵夕嘟嘟囔囔。
萧浔有些意外,侧过脸看着她,“嗯?”
张灵夕眼神放松地盯着月白色的帷幔顶,一脸生无可恋,“晕着啥事都不用想了。啥也跟我没关系。我要死不活的,大家还总得让着我一点儿。”
“你生龙活虎的时候,谁又没让着你了。”萧浔轻手轻脚地准备爬起来,门突然又开了,他一把抓住被子将身边姑娘连头一起盖了个结实。
萧远的声音传过来,“噢,对了,后日晚上长沙王府办清谈会,陛下会来。你看看身体情况,没什么大碍还是去请个安吧。陛下年前就来咱们这儿,你再请安得去过年时的宫宴了。”
“好的。”萧浔哑着嗓子应声道。
“我怎么看你起来了。嗓子还这么哑,再躺躺吧。如今天气凉,可千万别落了病根。”萧远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萧浔心跳陡然加速,支起一条腿,尽量放松地靠在床头。
好在萧远走了几步,似乎想起什么就停下了脚步,“想吃什么就给厨房说,想吃外面的也派人去买就是。为父先出去了,今晚的清谈会国师也会去,所以回来得晚,我就不过来了,你吃点东西就早点休息吧。”
说罢,就转身走了,还给关好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