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光一点都不热,可却晒得许七安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她低血糖。
已经到了午饭时间,整栋楼都没什么人。
许七安摇摇晃晃的往前走着,扶着墙壁,一手是那份冷掉的午餐。
她突然想起自己兜里可能还有块糖,还是闺蜜家的小孩子给她的。
细长的指节抖的不像话,可她使劲咬住嘴唇,颤抖的掏出那块糖,微微颤颤的撕开包装纸,累的一身冷汗后,终于塞进了嘴里。
发白的嘴唇抿紧,感受着丝丝缕缕的甜意在口腔蔓延,女生背靠着墙,就这样坐在地上。
闭着眼睛,容易想很多。
比如十七岁那年乡下的梧桐树,知了没完没了的叫声,和那束灼热的光。
比如二十岁时洁白的婚礼,到场的寥寥无几的宾客,他一脸不耐的一声不吭。
再比如,他看向自己心爱之人时的温和宠溺,那种她渴望了整个青春的偏爱。
记忆很乱,她什么都记得,也什么都想不起来,迷迷糊糊的几个场景,都是他清冷的侧脸。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认识他......
该多好啊。
那样,她还是那个从初中就开始称霸到高中,每天吃吃喝喝混日子,然后跟老爸撒泼的小姑娘.....
该多好。
如果没有遇见他。
……
应朝堇手握着方向盘,指节用力到泛白。
叶清歌坐在副驾驶坐上,看着男人一声不吭的样子,有些紧张的问
“朝堇,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短短一句话,却像是导火索。
车猛地开始抬头,把叶清歌给甩到一侧
“朝堇!你干嘛!”
男人紧抿着唇,停下车
“你先下去。”
“什么?不是,朝堇你疯了,我.....”
“我有急事,我怕开车太快伤了你,待会徐叔会来接你。”
他语速很快,叶清歌却听的清楚,虽然有些不满,却也知道应朝堇真的很忙,有急事无可厚非,而且他还是担心自己。
这样一想,心里果然舒服多了,叶清歌老老实实下车,嘱咐他一句慢点后。
就看到车冲出去。
“.......”
他心里很乱,有种说不清的恐慌,那种没由来的憋闷。
车速已经不能再快了,可男人却依旧觉得慢,好像只要再快点,就可以抓住什么了。
可.....他要抓住什么?
一路上心都再发闷,刚刚那一刻,不自觉的恐慌席卷而来。
他甚至来不及考虑就调转了车头。
来不及了.....
有什么东西....
抓不住了。
……
宏伟壮观的楼层华丽,他几乎停下车就冲出来。
前台安安静静,员工都在餐厅就餐。
他快步走进电梯,按下按钮,然后安静的站在那里,眸底的风景肆虐。
漫长的等待。
.......
第一次觉得,楼层干嘛要那么多。
烦。
……
应朝堇平静的站在门前,透过门上的小窗可以看清里面的一切。
可他不死心。
推开门。
安安静静的办公室,窗子看着,细细的风掀起某些纸张的衣角,发出簌簌声。
百叶窗打下光影的地方。
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也没有午餐。
空白的桌子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留下。
他垂着眸子,纤长浓密的睫毛盖住了眼底的茫然,嫣红的唇抿得死死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
几乎是声音响起的第一刻,他立刻转回了身子,漂亮的瞳眸里有浅浅不自知的希冀。
就好像,只要你喊一声,我就一定会出现。
可什么也没有。
他突然想起来,结婚的当天,她踩着水晶高跟鞋,小心翼翼的住进了他的房子。
那时他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哦,大概是
“烦。”
从那以后,他在没听见过鞋子落到地面那种清脆的,小心的声音。
再也没有。
*
人们总是对于一些已经失去或即将逝去的东西格外敏感。
这是第一次,不到晚饭时间,他就回了瑾园。
三月的风带起了一股泥土花草的清香气。
应朝堇看着别墅旁养的那些花花草草,迎着风摇晃。
看着草坪里扎好的秋千,旁边还有一章小小的原木桌,上面有一个瓷杯。
他看着这里从前从来不曾留意过得东西,走的很慢。
似乎只要这样,在慢一点,再慢一点。
就不会看到那些他不想看到的事。
什么都不会发生,他那个乖软的小妻子会围着那个幼稚死了的围裙在厨房里乒乒乓乓。
在他进来后立刻喊着“马上就好啦!”
可门终究还是在眼前了。
他推开。
里面昏暗一片,没有灯光,没有晚饭,没有......她。
因为许七安包揽了所有的家务,而他也从不喜欢外人住进来,所以从来没有保姆,佣人。
不需要。
许七安会安排好他的一切。
包括明天的领带是黑色还是蓝色,袜子是长筒还是短筒。
他按开了快关。
灯光瞬间驱走了黑暗,照亮了偌大却冷清的屋子。
低调奢侈的油画,灯光下色泽流转的器皿,不远处的绿植。
一切整齐而美好。
没有丝毫烟火气。
是他最初想要的样子。
只是许七安总是每天这个时候,总会把这些看起来冷冰冰的东西换成那些傻不愣登的儿童画,碗筷都是带着麦子气的塑料制品。
可笑。
俊美清冷的男人掀了掀眼皮,拿起电话
“徐叔,安排个保姆......嗯,瑾园。”
看着冷冰冰的房子。
他突然而来的恐慌平静下来,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现在看来,之前的恐慌是因为许七安?
呵......莫名其妙。
男人勾了勾唇角,清冷的人身上染上几分慵懒气。
离不开的,向来只是习惯。
一个联姻的女人,
算什么?
应朝堇坐在沙发上,靠住沙发背,闭眼。
白皙的手指握紧,感受到掌中坚硬的触觉。
一切,都结束了。
*
是啊,一切都结束了,不管是他,还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