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努打开房门的时候,嘴巴张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纯白色,边缘镶蓝底金莎草纹的贴身长裙,开领口从前胸一路穿过所有他知道和不知道的地方。
柔顺乌黑的长发编进了缕缕金丝,从肩膀上搭下来,仿佛两道缎面的帘幕。
当然,还有那条莎草图案的绿松石项链。这一身的东西如完美的画框般将这本不算奢华的物件映衬得熠熠生辉。
“老公,快进来吧,外面起风了。”
赫芭脸上微微带笑,看样子对瑟努的反应非常的满意。
“啊。好,好的。”
瑟努顺势跟在发妻的身后进了家门,胸口砰砰鼓动。
晚餐很丰盛,正如中午所约定的,赫芭按照娘家的食谱烹制了一大锅羊肉。
瑟努从小就是吃欧卡做的饭长大的,那女人总是在肉类的烹饪当中使用大量迷迭香,百里香和月桂叶之类的北方香草,而赫芭则选择了神国本地的洋葱、无花果、蜂蜜和生姜,这些东西浓厚而甜美,与强势的香草有着本质的不同。
他习惯前者,而又觉得后者每一口都能够吃出更诱人的风味。
“好吃吗?”
赫芭今天没有坐在瑟努的身边,而是选择了与他相对。两人的表情动作,随时都看得一清二楚,而她问这个问题的表情明显不是在确认这道菜的味道。
“嗯,感觉每天吃也不会腻。”
“是吗?~”
妻子细长的峨眉弯成一道新月。
“是啊。”
瑟努刻意撕下一大口羊肉塞进自己的嘴里,有些烫,但他忍住了。
“慢点吃,刚刚那下肯定烫到了吧。”
“没事,好吃。”
赫芭拿起一小块带肉的羊骨,放倒嘴前细细地啃着,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好啦,我知道了。你今天工作怎么样,神殿里的事情还顺利吗?”
“还行吧,还有三四天就要大祭了,这几天参拜的人不是很多,神殿里面也主要是准备新年祭典的事情。”
“那就好,我感觉你早上出门的时候魂不守舍的,还担心你会遇到什么麻烦呢。”
两人目光相会,瑟努突然有些紧张,他立刻又看回了手里抓着的羊肉,
“嗯……早上的时候,是有点不太顺利,不过,你来了之后就好了。”
“那就好。”
瑟努想起来早上自己的举动,心里不觉有些内疚,
“谢谢你……我早上,有点……”
“没事,我明白的。我听说过那个时候发生在这个家里的事情,但光是听说就觉得够辛苦了。”
“是啊,”瑟努低下头,目光变得渺茫起来,进入了回忆,“那个时候事情真的很糟糕。爸爸死了,欧卡找不到人,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到我们家里来问我们兄弟两个继位的事情……”
“我听我爸爸说的时候,好像是因为你们家是从上域的一个村子过来的,再加上那个时候你们兄弟两个都还未成年,所以很多人都在猜测,你们会不会放弃这个地方的职位,回到老家。”
“是啊,不过他们可不仅仅是在猜测。那时候真的很可怕,每天都有人明目张胆地带着钱来我家要我们离开白城,甚至有时候因为争执价码,还会有人在我家门口打起来……明明我跟哥哥都是在这个地方出生长大,连老家是哪里都不知道。”
“你们那个时候才多大?十一岁?实在是抱歉,我有些记不清具体的年月了,那时候我也很小。”
“没事,我也没有带你却祭典过父亲,你记不得也很正常。那时候我跟哥哥都是十二岁,差两年成年。”
“真是可怜……”赫芭的眼里满是心疼,她身子顶在桌缘,不自觉地不断地往前靠,她的手上要不是沾了炖肉的油脂,肯定已经摸到瑟努的脸上了。
“我一点都不可怜。”
“嗯?”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用太执迷。说起来,我想了一下,欧卡这么久不回来,搞不好又是嘴馋打了哪家的宠物偷偷吃了,在躲主人呢。”
“啊,是啊,有可能。”
赫芭点点头。
她当然知道,这附近一条街的人,好几年前就都不敢养宠物了,今天一整天也没有来敲门的事主。
但欧卡的事情,瑟努肯定比她要熟悉,如果瑟努不愿意多留心,她没有瞎操心的必要,她本来就打心底觉得,那个女人绝对不是什么善类。
而且,她今天还有更重要的安排,今天是她跟自己的丈夫结婚两年多以来,少有的能够独享整栋房子的机会。
但是那种事情,开口的时候,总是不那么容易的……
而就在她苦于气氛越来越糟糕的时候,瑟努先说话了。
“赫芭。”
“嗯?”
“你怎么不吃,我看你的盘子里东西好久没动过了,这么多羊肉,我一个人可吃不完。”
“啊……好,好的,”赫芭暗自叹一口气,看来今天是没什么机会了。她有些失望地拿起来一块羊肉,送到嘴边。
不过天公作美,她之前所做的准备起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对了,赫芭。”
“嗯?”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
“怪味?”
“就是有一种带着发干酸味,好奇怪,我也说不——咦?赫芭你脸上怎么这么红?不舒服吗?今天是不是操持家里的事务太辛苦了,你要不要早点休息?”
“不是的,我没事……”
“真的吗?”
瑟努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一块擦手布,擦着手往自己的妻子身边走去。
他感觉赫芭的脸实在是红得不太正常,想要确认一下对方的状态。
“老公。”
“怎么?”
“你,你闻到的是……我从神殿拿来的熏香。”
赫芭说这话的时候含着下巴,脖子都快看不见了。
“熏香?什么熏香?味道这么奇怪?我在神殿工作这么多年也没闻过类似的东西,是阿布拉瓦须大祭司从外乡人那里收到的吗?”
“不是的……”
“不是——?”
“是……是对坐的时候要用的……熏香。我下午去了哈索尔女神的神殿,然后从那里拿了一些这个熏香之后,回来试了一点,可能是气味一直散不掉……”
“啊——”瑟努这一下子就全明白了,他脸上也红了起来,当初新婚的时候欧卡是回避过一段时间,但两人因为都是从小家教森严,一直相敬如宾。
而此时此地,烛光灯影之下,妻子微红的面颊如一道舞动地火苗撩动着他的心弦,
“今晚?你的意思是——?真的吗?”
“欧卡也不在,马上也到新年了,我们结婚就要第三个年头了,我就想……”
赫芭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感觉得到自己身后的丈夫仿佛在一点点变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