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常明
夕阳西下,忍冬和思明在灵阴寺后山山坡上,坐着、发呆。
忍冬:我是学生,你是和尚,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都要考试呢?
思明:你为何要考试,我不明白。我要考试,是为了能下山,师父说如果连考试都通不过就下山,那必然被山下的人打死。
忍冬思考了一会儿,说:那我明白我为何要高考了。
秋风起、秋叶黄的时候,小明知道,大家该忙碌起来了。
2008年,伴随着瑟瑟秋风,忍冬开启了高三生活。
与忍冬同样进入毕业季的还有思明四兄弟。
与普通学生的高三生活不同,忍冬的校园生活丝毫不显得枯燥,因为她已经被报送西湖大学了。
忍冬的高三就是在咖啡馆、灵阴寺和学校中循环往复。
每日凌晨,天还未透亮,忍冬就早早地起床准备了。
忍冬总是能准时起床,并且从不借助闹钟,她的生物钟比劳力士还准。
早起的目的是为了煮咖啡。
忍冬煮咖啡的手艺已经与小明不分上下了,店里的客人总是夸她聪明学东西快。但小明知道,忍冬学东西快,是因为她笨,她从不投机取巧,她总是花时间下笨功夫,所谓脚踏实地,说的就是她这种作风吧。
忍冬每天会煮两大罐咖啡,上午煮一罐送到灵阴寺,下午煮一罐送到学校班级。
醇厚的黑咖啡香味刚刚飘进正德殿,悟虚大师就忍不住开口道:忍冬来啦。
忍冬一边把咖啡倒在思明四兄弟盛豆浆的碗里,一边回复道:Good morning,大师!
悟虚大师:Доброеутро!
忍冬:大师,您说的啥?
思明:师父说的是俄语,也是早安的意思。
忍冬:大师真有学问,不愧是喝过洋墨水的人。
悟虚大师:的确喝过洋墨水,不好喝,太酸。
忍冬将一碗咖啡端给大师:大师,喝这个,我亲手煮的咖啡,用的是埃塞俄比亚的咖啡豆,保证不酸。
悟虚大师:多亏有你每日的咖啡,我这帮徒子徒孙才能提升醒脑,好好答题。
灵阴寺的早课与其他寺庙完全不同,在悟虚大师的改革下,灵阴寺的和尚们除了需要学习佛学以外,还需要学习外语、数学、物理、化学,并且还得培养体能。不仅如此,每项学科的及格线还非常高:外语参考的是大学英语四级标准,数理化参考高考试卷,体能和十八铜人打架超过十分钟不倒。
思明四兄弟每个人手中都攥着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正在努力自习。
悟虚大师:忍冬啊,你对我的这帮小徒弟们如此关心是为什么呀?
忍冬:不为什么。就是喜欢他们。
悟虚大师:你和思明不是分手了嚒?
忍冬:分手是因为不想在一起了。但不在一起也能喜欢啊。就像老爸喜欢着剪秋阿姨一样。
悟虚大师有些吃惊:小明居然把他和剪秋的事儿都同你讲了?
忍冬:当然没有。只是他和费先生一样,也有讲梦话的毛病,每次讲梦话都不停地说着,剪秋、剪秋。我就好奇啊,剪秋到底是谁,为什么让老爸这么魂牵梦萦。
悟虚大师:后来呢?
忍冬:后来我就常常半夜起来听老爸说梦话,他每次都会讲一些自己与剪秋在一起的片段,讲的多了,我就把这些记忆碎片凑成了一段故事,大概也就猜出老爸和剪秋的过往了。
悟虚大师:你不去当警察真是屈才了。
忍冬:大师,你说我老爸这样为了一个姑娘守了一辈子值不值。
悟虚大师笑着呡了一口咖啡:咖啡真好喝。
下午,忍冬又匆匆地捧着咖啡来到学校,给同学们一人倒满一杯。她发现常明手上拿着一本《金刚经》。
忍冬好奇地问:诶,你们怎么在看经书啊。
常明:感觉这个社会好痛苦啊,每天学一些自己不想学的东西,见一些自己不想见的人,一辈子这样活着好痛苦啊。我干脆出家得了。
忍冬心里想着:哎,你到哪里都一样,在寺庙里也得学数理化。
忍冬环顾四周,好奇地问:诶,今天怎么班上的人这么少,他们都去哪儿了?
常明:今天来招艺术人,长得漂亮的都去报名了。
忍冬:那你怎么不去?
常明:你看看我这张脸,我能当明星吗?
忍冬仔细品鉴了常明的大饼脸:说实话。我觉得你可以当演员,不过大众审美可能通不过。
常明仰天长啸:老天爷,你不给我超高的智商也就算了,为何也不赐予我惊世的容颜。我为何如此不幸。我活得好辛苦啊!
常明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三学生,家境一般、长相一般、成绩一般,也就是传说中的正常人。但做个正常人不好嚒?人活着本就辛苦,辛苦地或者不也很正常嚒?忍冬不明白为何常明这么怕吃苦,所以她总是给常明多倒一点咖啡,希望他多吃点苦,早日适应这个吃苦才能生存的真实世界。那时的她还不明白常明所说的“辛苦”究竟是何物,直到高三的最后一个月,忍冬才明白。
忍冬是小明捡来的,这点几乎所有人都晓得。忍冬有时会想为何自己的亲生父母会遗弃自己,或许是因为他们身不由己、又或者是因为他们有特殊的苦衷,反正不论如何忍冬总是相信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是爱儿女的。常明的死,告诉了忍冬她还是太天真了。
在高三最后一次模拟考成绩公布之后,常明选择从学校天台跳下去,他下坠的那一刻,是他此生最轻松的时光。
忍冬将常明轻身的噩耗告诉了常明的母亲,她的反映让忍冬大吃一惊。
常妈:哦,你是说常明啊,他死了就死了,反正成绩这么普通,肯定考不上什么好大学。
忍冬:你、你说什么?他可是你儿子。
常妈:儿子怎么啦,他这么笨,哪里像我儿子,你看看这才是我儿子。
忍冬顺着常妈手指的方向看去,饭桌上一位白白胖胖的男孩正扒拉着红烧肉。
常妈:看到没,这个才是我的好儿子,常亮。
忍冬见那个叫常亮的男孩长得和常明有几分相似:他、他和常明是双胞胎。
常妈:对。是双胞胎,但是一个聪明,一个笨。
忍冬:那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在学校里见过这个男孩。
常妈:小姑娘,我怎么会让我的宝贝儿子常亮去读常明那种公办学校,常亮读的可是私立学校,双语教学的,学费贵着呢。你刚才说常明死啦,早知道给也买份保险,后悔了、后悔了。
从没生过气的忍冬怒不可遏地几乎使用吼的方式斥责道:他们都是你的儿子。难道你就如此偏心吗?
常妈:小姑娘啊,你要知道培养一个优秀的儿子是需要花很大成本哒,与其培养两个平庸的儿子,还不如集中尽力培养一个顶尖的。你看看常亮啊,他不但学习好,而且会谈钢琴、会跳街舞……
不等常妈说完,忍冬转身离开,泪水从眼眶中飞出来,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响声。
第二天,忍冬把自己的保送名额让给了常明。
老师:忍冬啊,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常明已经死了。你把保送名额让给常明,不是等于在浪费名额嘛
忍冬:老师,希望您能答应我这个请求。
老师:可是,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你都没怎么复习,你能考得上吗?你要知道西湖大学可是最顶尖的学府,你就不为自己的前途着想吗?
忍冬:我知道这用很大的风险。但我愿意!
把报送名额让给一个死人的事情前所未闻,正规流程是必然走不通的,幸好西湖大学的校长和悟虚大师较旺甚密,最终答应了忍冬的请求。
离高考还有二十天,忍冬依旧早起,然而今天小明已经为她煮好了咖啡。
小明:你放弃了保送名额,将来会后悔吗?
忍冬:说真的。我不后悔。
小明:你和常明很熟吗?
忍冬:不熟。
小明:那为何你要为了一个不熟的同学冒这么大的风险?
忍冬:因为他让我看到了真实的世界。
小明把咖啡递给忍冬,忍冬喝了一小口。
忍冬:曾今,我总是为不曾谋面的父母编造各种抛弃我的理由,他们可能是特工,为了不暴露身份才把我丢弃,又或者是生活所迫不得已将我遗弃,我甚至幻想过我可能就是哈利波特,我的父母被伏地魔追杀,为了保护我才将我抛弃。
忍冬又喝了一小口,接着说:但常明他妈让我明白,不是每个父母都爱孩子的。有些父母或许只因为孩子不够出色就不再过问他的生死。那时,我才知道常明活得有多痛苦。或许我的父母和他妈是一路人。
忍冬把剩下的咖啡喝光:所以,我不后悔,我就是要为常明争这口气!
忍冬背上书包,像个普通的高三学生一样上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