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芳
《三体》中三体星人在地球的代表智子在人类即将灭亡时发表了一段公开演讲:生存本就是一件幸运的事,不知何时起,地球上的人类居然认为生存是与生俱来的,这就是你们失败的根本原因。
杏芳没有读过《三体》,但她的想法与智子一模一样,对她而言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幸运,活下去才有希望。
杏芳早已不记得自己的亲生父母长什么模样,毕竟她被拐卖到城里的时候还不满一岁。
事实上很难界定杏芳是被拐卖走的还是被交易走的。
杏芳的亲生父母生长的村子到处弥漫着贫穷落后、封建迷信的气息。她的父母始终想生个儿子来继承血脉、继承家产,虽然他家只有半亩薄田连个耕地的牛都没有。在父母眼里,杏芳是个实实在在的赔钱货。
村里第一个去城里打工的人是赵老三,据说是在城里做大生意,有时一晚上能赚好几千,还总是把城里的新闻带回这个闭塞的村字,村里人早就把赵老三当成名人,赵老三很享受这种备受尊敬的感觉。
杏芳出生不到半个月,赵老三牵着两头牛找到了杏芳父母,劝说他俩把孩子送给城里人养活,一来能减轻经济压力、二来按照法律规定能再生一个男孩儿、三来杏芳也可以去城里有钱人家享享福。于是,在赵老三一手把两头老黄牛的缰绳递到杏芳他爹手里,杏芳他爹一手把婴儿交给赵老三,就这样完成了交易。
收养杏芳的是一位黑道大哥,黄金龙,道上兄弟称其龙哥。
赵老三在龙哥的地下赌场里输了四万块钱,他知道龙哥一直没有孩子,于是就把杏芳当作礼物送给了他,龙哥一开心就免了赵老三的赌债。
忍冬的出生让所有人都很开心。龙哥很开心,他多了个女儿;赵老三很开心,他还清了赌债;杏芳父母很开心,他俩甩开了一个赔钱货、赚了两头能耕地的老黄牛。杏芳的出生让所有人都很开心。
龙哥没有结婚,他把全部的青春都投入到建设高质量社团中去,他的目标是打造可以与日本山口组匹敌的团队。龙哥是个极其敬业的人,每天都在赌场里看场子看十四个小时,吃喝拉撒都在赌场里。龙哥总是教育杏芳:闺女,做人就是要干一行、爱一行。
俗话说农民的孩子早当家,事实上黑社会的孩子更早当家。十岁的杏芳已经学会了止血、包扎、心肺复苏等急救技术。
某晚,杏芳正在念着英文课本。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砸门声。杏芳打开家门,满身是血的龙哥扑倒在杏芳面前。这样的场景杏芳已经见怪不怪了。
杏芳熟练地用酒精对伤口进行消毒,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残留在龙哥腹部的啤酒瓶玻璃渣取出,然后缠上绷带。不到一米六的杏芳扛起龙哥,把他扶到床上,躺下。
半昏迷状态的龙哥对杏芳说了句:谢谢!
杏芳为龙哥盖上被子:好好休息,别说话。你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才能看着我长大。
龙哥从牛仔夹克口袋里取出一叠钞票递给了杏芳:闺女,今天我把王二狗欠的赌债讨回来了,你明天拿去交学费吧。
杏芳接过沾满鲜血的钞票,那一刻龙哥昏迷了过去。
孩子都是天真的,孩子都是单纯的。孩子间的喜欢,不看钱、不看权,全看一张脸,杏芳长得好看,所以喜欢她的小男孩特别多。总是有小男生给杏芳送小物件,有的送笔、有的送本子,还有一个叫毛毛的,总是送自己冰淇淋。私底下,女生们总是偷偷地问杏芳:这么多小男孩儿给你送礼物,你喜欢哪个呀?
杏芳被问了很多次,回答始终只有一个:我一个都不喜欢,我只喜欢学习,我要好好读书,我爸说干一行、爱一行。我只爱读书。
家长会是龙哥最不愿意去的场合,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体面,所以义务教育的九年里他从未踏入过杏芳的学校。可这次不同,杏芳在中考了第一名,校长要在全校师生面前表彰杏芳。杏芳希望龙哥能去见证这一刻,她撒娇了半天,奶声奶气地叫了几声:爸爸,好不好嘛?终于龙哥同意了。
表彰大会的那天,高校长笑得合不拢嘴,毕竟那是他担任校长十年以来第一次出了一个中考状元。满脸春风的高校长一见到戴着金项链的龙哥,当时脸就绿了。他赶忙走到龙哥面前,颤颤巍巍地说:龙哥,您、您怎么追到这里来了。我欠的那几万块钱,月底一定如数奉还,这不还没到月底嚒,您别着急啊!
龙哥拍了拍高校长的肩膀:高老板,你怕什么,我又不是来催债的。我今天来时看我女儿领奖的。
龙哥指了指杏芳。
高校长:杏芳,是、是您女儿?
龙哥点点头:是啊,怎么了?不像我吗?
高校长连忙附和:像、像、真像,一看就是亲生的。
高校长在表彰会上慷慨陈词了半小时:杏芳同学的成功不是偶然的,她自身勤奋,在学校里有老师和同学的关心,当然也离不开家庭教育,杏芳同学的父亲是我高某人见过最执着、最努力的人,他从事的工作危险性极高,可他从来没有推辞、没有找借口,总是冒着生命危险完成一项项困难的任务。让我们向杏芳同学致敬,向杏芳同学的父亲致敬!
那天个下午,杏芳和龙哥说说笑笑,两人都很开心。
龙哥:闺女,你长大想当什么呀?
杏芳:我想当医生
龙哥:为什么呀?
杏芳:这样爸爸就不用去医院了,我在家就可以为爸爸疗伤了。
龙哥:哈哈,你还盼望着老爹受伤啊。
杏芳: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
是啊,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一把西瓜刀径直飞向龙哥,伴随龙哥的一声惨叫,西瓜刀深深地插在了龙哥的腰上。
杏芳惊诧中回头,看到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在吃西瓜。
男人丢掉西瓜皮,用挑衅的口吻说:龙哥~你最近很威风嘛!开场子都开到巨力集团的地盘啦。
杏芳拔出龙哥背后的西瓜刀,脱下校服为他包扎。
男人:唷,什么时候龙哥都开始对未成年人下手啦。小妹妹,你别跟他混了,你看看他多老。你跟着我吧,我多年轻呀。
杏芳呸的一声朝男人吐了一口痰。
男人冷笑道:这小妞挺刚猛啊。
男人抓起杏芳的头发:龙哥,我们宋董事长说了,你太过分了,你只不过是个小混混,开开麻将馆也就算了,居然想插手我们巨力集团的高端赌局生意,太自不量力了。
龙哥捂着伤口,低沉道:你放开她。一切好商量。
男人:我们董事长说了,你把这些年赚的钱都吐出来,然后乖乖滚出这座城,董事长就放过你。
杏芳哭喊着摇头:你做梦!
男人用力一扯杏芳的头发:你TM插什么嘴!
在江湖中飘荡,这样的场面龙哥不是第一次见到,可他意识到这次得罪的不是一般的地头蛇,而是豪门企业的大老板,大老板比黑社会难对付。
男人看龙哥不说话,于是轻蔑地说到:龙哥,您也是在江湖上有一号的人物,我怎么会就单枪匹马地来找您呢?兄弟们,别躲了,出来吧!
一时间从街角窜出十几个拿着棒球棍、木棍、西瓜刀的小混混。
男人笑笑:兄弟们,宋董事长说了今天要收拾黄金龙,哪位弟兄处理最多,晚上送他个大红包。
小混混们随即对龙哥拳打脚踢。
杏芳在一旁吼得声嘶力竭,眼看着龙哥被打得血溅当场,杏芳赶忙答应男人的要求:我答应你,你放了他。
男人: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答应有屁用。兄弟们继续给我打!
杏芳:我是他女儿,我说话算数。
男人一听,下令停手:你真是黄金龙女儿?
杏芳点点头。
男人看着血流一地的龙哥:看不出来嘛,龙哥,你还有个这么俊俏的女儿。那你的女儿我就收下了,你可以滚啦。
龙哥挣扎着抓住男人的裤腿:钱,可以给你。女儿……女儿,不行!
男人火起,抄起一个棒球棍朝龙哥的手臂砸去
啊,又是一声嘶吼,龙哥的骨头断了两根。
杏芳趴在龙哥面前:爸、爸,活下去最重要,无论如何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机会翻盘。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等你来救我。
男人把杏芳拽上轿车,父女二人就此别过。
那个晚上,龙哥躺在医院病床上,杏芳躺在男人床上,两人都很伤心。支持他们活下去的是同一句话:
活下去、好好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机会!千万不能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死了就再也没法翻盘了!
后记:数年后,巨力集团创始人宋巨力、宋大力兄弟内斗,龙哥趁机全土重来,他聚拢了曾经的弟兄们开了一家夜总会,杏芳回到了龙哥身边,她放弃了学医,成为了夜场的花魁。至于那个爱吃西瓜的男人嘛,龙哥逼他吃西瓜,一直吃、一直吃,一旦停下来就龙哥就拿西瓜刀砍他一下,最后那个男人的胃爆炸了。死了就什么都没了,龙哥不会给敌人留下翻盘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