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端坐着的刘义康跟刘湛愁眉不展。宋国的实力本就在魏国之下,且一直都在专注于平蛮谋乱,将士不足。如果开战,受伤的只能是宋国的百姓,之前的战争告诉他们,此次若是去,必是输。
“王爷,真的要讨伐魏国吗?之前的战争,我们损失数城,我们已经经不起失败了!”刘湛忧心忡忡。
“皇上之前就有讨伐魏国的想法,只是兵力不足,一直在忍着。皇家脸面有多重你我都是知道的,这次让魏国如此对待,虽一直忍着,但总有一日会浮现出来。战,是避不过去了。”
“您知道受伤的会是百姓,战乱过于残忍,就应当好好跟皇上说上一番,或者让七王爷去说,他不是最喜欢这个弟弟吗?”
刘义康浓厚的眉毛集成一团,他何尝不想再说上一番,可是,以他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放弃这么一个好机会的,可以借助魏国跟柔然交战的机会占到便宜,让魏国应接不暇,这机会只有这一次吧。
刘义季,一个只爱饮酒打猎,从不关心国之大事的人,怎能指望?更何况,皇上已经赐婚与他,他怕是顾不上了。“七弟从不关心这些。为今之计,只能靠檀将军了。”
“檀将军?”刘湛一头雾水,“方才不是说皇上让到彦之和您一同前去吗?檀将军如今还在竟陵平蛮,他……”
“到彦之的表妹潘淑妃,据说在入宫前跟到彦之的关系甚是亲密,而如今在宫中得到皇上的十分宠爱,他若不趁着这个时候来表现自己,恐怕日后会没了机会。且此人心气高,不会止步于收复失地。如果他到了黄河岸回朝,自然是好,如果他执意北上,潼关,取不得,只能等檀将军。”
“王爷不是主帅?”
“你可知,皇上只是给了我一个称号,并未提及兵权?能够调动兵权的是到彦之,我,不过是过去走个样子。”男子悠悠的说。
“皇上欺人太甚!”刘湛拳头紧握,“这么多年了,您尽心尽力的,他竟然还怀疑您?当年您执意斩杀谢晦,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忠心吗?这已经很明显了吧?他还想怎么样?要我说,您干脆就跟他说了明白,他要是觉得您不忠心,咱就再回彭城去,我们回去过清闲日子去。我还回去做我的彭城长史,您到彭城安心做清闲王爷,还管他作甚!您累死累活的为他卖命,还要防着被他杀了,您这是何苦呢?”
男子说:“此君臣也。”
谢欢歌一路跑来,对房中二人的话听了个全,她有现代社会二十八岁的思想,自然不会如孩童般吵闹过去惹得大人心烦意乱。但是,当她听到“执意斩杀”这四个字的时候,心中却微微一颤。仿佛明白了为什么王妃这五年来不受宠爱,被一个侍妾压在脚下。五年来,王妃怀孕三次,却在三个月大时小产一次,五个月大时小产一次,出血不止,险些丧命,亏得曹奶娘去城外请了位老先生才能保住性命。九月时早产一次,孩子不过百天夭折。府中人都说这是报应,看来是对这位彭城王的报应啊,而不是她母亲谢斯。
她在房外提高声音对两旁的侍卫说:“王爷若是看书累了,记得叫人来给王爷送些吃的来。我去看看七王叔今日如何,你也替我跟王爷说一声。”
那侍卫为难道:“王爷说,不让您再出府了,担心您出事。”
“我能有什么事?”谢欢歌一想昨日被蛇咬的事,好像真的会有事一般,提高了声音,“哥哥跟我一同前去,我再叫上童哥哥,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好了,你去把童哥哥叫来,我吃完早饭就出门。”
交待好这些,谢欢歌自认为刘义康允许了,就跑去吃饭了。
房内,刘湛看刘义康恍若不闻,也不纠结谢欢歌的事,而且他对刚才的答案并不满意,扭捏半天,问:“皇上在这个时候让七王爷成亲,是什么意思?”
“皇后娘娘的娘家,权倾朝野,袁萧更是处在一人之下。皇上早年最疼爱的后妃,是同甘苦的皇后,可当有一日他觉得袁家势力庞大,笼络不到的时候,你觉得他会怎么做?他会折断袁家的翅膀。如今的后宫之中,最得意的是魏淑妃,早已不是皇后。可袁家人的大权还在,他又不得不忌惮。所以皇上特意赐婚,让皇后的妹妹嫁给他最喜欢的弟弟,让世人以为,皇后依旧得宠。折断袁大人,不远了。”
“这天下都是皇上的,皇后的家人,当然应当为皇后着想,怎么可能会笼络不到呢?”
“谢晦,就是没有笼络到的例子。谢晦是袁萧的外甥,皇后是袁萧的侄女,虽然跟谢晦的关系有意无意的被袁家人抹去了,但如果皇上真的不在意了,为何当初故作手下留情,却让我痛下杀手呢?”
“可七王爷从不过问国事,当的是悠闲自在的王爷,皇上却拿婚事来利用他,会不会太残忍了?”
“或许吧。”男子悠悠的说。
昨夜下了些稀稀疏疏的小雨,空气格外清新,谢欢歌心情大好,带着刘允上了侍卫小童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衡阳王府欢声笑语一片,桃花岁笑颜而落。本以为会是一个躺在床上的病弱少年,却不想竟是男女欢歌笑语,笑脸盈盈。
梨树下,一女子桃色衣裙,在树下翩翩起舞,让谢欢歌看着眼花缭乱,更别提在那女子身边站着的素衣男子了。
谢欢歌心想是不能坏了事的,于是冲着刘义季一直挥动小手掌:“七王叔,悦颜来看您啦,您觉得好些了没有?”
刘义季回头把她抱到怀里,笑吟吟的说:“已经全好了,这点毒对王叔根本不起作用。你今天怎么来了?还想出城?今天去不了,今天王叔有事。”
谢欢歌从他的怀抱中看那女子的眉眼,都说皇后是美人,看看眼前的美丽女子,就知道此言不虚。女子体态优美,就连每个眼神都非常到位,对待谢欢歌的目光也是和善的。这让谢欢歌有些难过,她,不是带了好心思过来的。打着让刘义季退婚的心思,在看到她的时候,却只呆呆的说了句:“王叔,这姐姐生得甚是漂亮!”
刘义季哈哈大笑:“这位是皇嫂的妹妹,自然漂亮,只是日后便不能叫姐姐了。悦颜长大了也会好看的,会如王嫂一般倾国倾城。”
谢欢歌在心里对比了下皇后娘娘和谢斯哪个好看,可她没见过皇后娘娘,眼里最好看的人依旧是谢斯和曹奶娘。所以,她开心的笑了起来:“王叔,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刘义季皱了皱眉头,随即舒展开来,说:“齐婉说这梨花甚是好看,说到那日你说的‘有谁怜’,王叔便跟齐婉说了说,她觉得有趣,所以我们都笑了。”
可谢欢歌不觉得《葬花吟》有哪里好笑的,于是接着说:“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悦颜公主说的这两句,出自哪里?”女子声音甜脆,是最受男生喜欢的声音,娇小柔弱的。
“一时想起来的,忘记了哪里。”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公主年仅五岁就如此爱读书,四王爷有福气。”女子微微一笑,“可怎地听着如此伤感?”
谢欢歌露出孩子的笑容,一排还未更换过的洁白牙齿全然暴露,她笑嘻嘻的说:“随便说着玩的,姐姐不可当真。”
谢欢歌觉得心理上占了点便宜,总算是没有在刘义季面前输给袁齐婉,自己就开心些许。孩子的身体和语气用得久了,也会生出一些孩子脾气。她没说一声,直接从刘义季身上蹭了下来,揪住一进门就开吃的刘允说:“你别吃了,肥死了,再不减肥,别说你是我哥哥!”
孩子吓了一跳,被糕点占满的小嘴不敢再咀嚼一下,话也说不出来,委屈巴巴的看着谢欢歌,谢欢歌一手拍在他的背上,让他把嘴里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此时,刘义季拿出一把匕首来,递给谢欢歌说:“此刀名叫离殇,是我贴身之物,今后便赠与你防身。它出自锋乐坊,锋利无比,世间罕见。你且收下,留作防身用吧。”
赠匕首?这可是特殊爱好?还叫这么一个悲伤的名字,可真有他的。谢欢歌倒是也没拒绝,甜甜的回了一句:“谢谢七王叔。”对袁齐婉说:“不好意思啊,还请转达皇兄和皇嫂,我已无事。”
之后,刘义季又对女子说:“我身体已无大碍,烦请告知皇兄皇嫂,已无需挂怀。”女子很知趣的走了,走过之处,无不惊起一处花香。
“王叔当真要娶她?”不等刘义季开口,孩子的声音就传到了耳朵。
“皇上让我娶她。”
“王叔喜欢她?”
“喜不喜欢又如何?我的王府,早晚要被女人填满,她不过早来了两年。”
“王叔为何不娶喜欢的女子?”谢欢歌问。话问出了,心里却紧张的要命。这个人,她追着看了五年,却要落入他人之手,却要喜欢别人,却要娶别人。
“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他俯下身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过几日王叔带你去找王僧达,听说昨日他兄长得了几只会说话的鹦鹉,你要是有喜欢的,带回去解解闷。”
一直在一旁默默看着的小男孩儿插嘴:“我最喜欢鹦鹉了,我也要带一只。”
“没有!”女孩儿斩钉截铁的说,“你回去还会给了刘姀,我可不想浪费王叔的好心。”
“她也是我妹妹嘛……”
那天,谢欢歌很想问一句:倘若她不是他的侄女,他是否愿意放下这一切,陪她浪迹天涯?倘若她不是他的侄女,他是否愿意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