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欢歌一拳打在他腰上,怒气冲冲的说:“你怎么这么无赖?”
“无赖?你是本王的侄女,本王的亲人,亲两下又何妨?”
“我宁愿被鸟亲,也不愿被你亲。”
“原来你这么喜欢鸟啊?赶明儿王叔叔送你一只。南边有一种会说话的鸟,不仅会亲你,还会陪你说话呢!”
他一脸笑意盈盈,见怪不怪的王僧达此刻却露出了不满意的神色,从入林就一直在一旁赏花的他,心中生起一种名为嫉妒的东西,十岁左右的孩子,根本掩饰不了。眼睛略过一处,隐约见得有蛇影,他叫了叫谢欢歌:“那边那棵树更为好看一些,不如我们过去看看。”说罢,推了谢欢歌一把。
谢欢歌被这一推,往前走了三四步才停下来。此时,她已经看到了那蛇影了,离她仅一步之遥。她大叫一声,向后退去,却见那蛇对准她的小腿肚咬了下去。谢欢歌一个吃疼是动也不敢动,话也不敢说,整个人被吓傻了一般。从未被蛇咬过,只听过毒蛇咬人会送命。
少年顺手捡了一条藤条狠狠的打在了蛇的身上,许是力气用的大了,那条小蛇挪动了两下便停住了。随后,他以最快的速度把她的鞋袜脱掉,对准被咬的红肿的腿亲了下去。这一吻不似从前,他吻了很久。惊吓过度缩在他怀里动弹不得的小人儿,紧紧抓住他的衣衫,承受着蛇毒的疼痛,以及他吮吸的酥麻。
过了一会,他停下来,轻轻帮她穿好裤子,鞋袜。用衣袖擦了擦他被暗红色的血液沾满的青紫嘴唇,说:“没事了……不过是一条小蛇,不足为惧。我们回去吧……”
王僧达喊道:“什么没事了?这分明是毒蛇,被这种蛇咬了,不出半个时辰,必死无疑!我们现在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也要半个多时辰,王爷,你怎么……”
是傻还是天真?是真的不知道这蛇有多毒吗?可是总跟他一起打猎的七王爷,怎么会连毒蛇都看不出来?
小小的身体伏到他的身上,第一次落下了眼泪。或许她也不会想到,一个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告诉自己,这辈子要笑着过的人,在五岁的时候就学会了哭泣。她抓住他的胳膊,除了眼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回去的马车上,半昏半醒的人一直在喃喃自语:“悦颜,别怕,王叔在呢……”
谢欢歌泪如雨下。
马车没有回王府,而是直奔药铺而去,此时的刘义季,已经陷入了昏迷,王僧达想把他背下车去,却动弹不得,只得下车跑到药铺里,喊道:“我是王僧达,七王爷中了花头蛇毒,我要你马上到马车上把他治好!!”
王僧达没有允许谢欢歌留在王府照顾他,一方面是他根本不相信这小身板可以照顾好大她十岁的人,另一方面是私心吧。
谢欢歌回去的时候,没有再乘车,而是选择了不行。刘允担心谢欢歌,也一同下了车。建康大道上偶有梨花飘落,她很喜欢这种花,但这种在建康城中很少见到的花,却并没能换回她的笑脸。
她像是在喃喃自语,也像是在问刘允:“王叔会没事的吧?不过是一条小蛇,王叔这么大个人,一定不会有事的吧?”
“是啊。下月王叔要娶亲呢,肯定会好起来的。”
“王叔要娶亲?”小孩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再次问道:“王叔当真要娶亲吗?怎么之前没听说过这事儿?”
“是要娶亲了。因为之前你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所以也就没跟你说。”刘允说,“听说是皇后娘娘的堂妹,都说是七王叔前世修来的福分呢。”
他要成亲了。他竟然要成亲了。他终于还是要成亲了。
家中已经备好了晚膳,只等着二人回来。厅中,男子一袭淡紫色衣裳,发髻整齐,端坐着。眼前的两位女子,一位娇艳如花,另一位颔首低眉,仿若眼前人,眼前事,只是过眼云烟,她只要看过,就真的只是看过了。
“王妃,”那位娇艳的女子说,“这已经到了晚膳时间了,为何还不见允王子和小公主回来?莫不是去了七王爷府上,今日不回来了?若是如此,姐姐可要当心些,毕竟是王爷的孩子,走丢了,受伤了,可都不好。”
女子眼睛仿若看不到她的媚眼,答:“七王爷说过,待到晚膳时,定然会归来。赵妹妹可是饿着了?那就请王爷开饭吧。”
“一个公主,整日往外跑,成何体统?让外人见到了也不怕被笑话。妹妹也是为王妃着想,为王爷着想。”
“谢谢。”女子淡淡的说,“悦颜打小身子就弱,这些日子刚好转,出去走走对身体好,这才请了七弟来。”
“母亲,”在一旁看着眼前的食物流口水的小女孩咂咂嘴,“姀儿也想出去看看。母亲,七王叔什么时候也把女儿带出去看看?听说城外的风景特别好,母亲让姀儿也出去吧。”
“不行!”那妖艳女子一口回绝,“七王爷是什么人,不是谁都会带的,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姐姐可以去,为什么我就不能去?母亲,为什么?”
“因为她是皇上封的公主。”女子看了看那男子,“王爷,不如哪日带了姀儿一同出城看看?听说城外的桃花开得异常灿烂,小孩子多看些好东西也好。”
“那便在府中种些桃树吧,后院的桃树还是少了些。”男子说。
“王爷,后院再种,就满了。”
“满了再说吧。”
两个孩子刚进门,就被管家带了过来。女孩子眼眶红红的,静静的坐在那安静的女子身边,一言不发,一菜不夹。小小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像是护住某个重要的玩具。
男子说:“允儿,今日七王爷带你们出去,怎么会这么晚才回来?悦颜这副模样,可是少见。你们今日怎么了?跟为父说说。”
男孩儿想了想,说:“悦颜被毒蛇咬了。”
“什么时候咬的?现在怎么样?”一男一女同时问道。
“好久了,不过没事了,七王叔给笑颜把毒吸出来了。”
一男一女长舒一口气。
“可是七王叔却倒下了。笑颜就是因为七王叔倒下了,王僧达又把她赶了回来,所以才伤心的。”男孩继续说。
“什么?这可怎么行!”男子再度紧张起来,“我这就去七王府看看。”男子说完走了。留下一桌子的人,围着胖乎乎的小男孩。
那妖艳的女子冷哼一声:“七王爷最好不要有事,他可是皇上最疼爱的弟弟,远过于我们王爷,否则,我们就等着看好戏了。”
那女子并不理睬,只对身边的女孩儿说:“悦颜,饿吗?吃点东西吧,然后回去休息休息,待王爷回来了,我去叫你。身子感觉如何?还是找个郎中来看下吧。”
说罢,她便命人去请郎中了,仿若那人根本就不存在。
“王妃看得很淡。”
“不过明白了为何而活罢了。”那女子淡淡的说,“孩子,你脸色不是很好,先回房吧,蛇毒不好清,我让宋仁去请郎中了再给你仔细瞧瞧。”
“七王叔下个月真的要娶妻吗?”女孩儿抬起头,悲伤的眼睛里再次溢出了泪水。
“是啊。七王爷到了年龄了,王爷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母亲也过门了。”女子仿佛看到了那个场景,整条街布满了喜庆之色,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大红的轿子里,她幸福的笑着。仿佛看到他在城外的桃树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说:“谢斯,嫁给我吧。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只对你一个人好。”
她轻轻的笑了,苦涩的味道。
“父亲娶了母亲,是喜欢母亲对不对?七王爷会娶妻,也是因为七王爷喜欢她,对不对?”女孩儿继续问。
“或许是吧。”女子依旧淡淡的说,“回去吧。”
女子随即招呼了阙然过来,把谢欢歌送了回去。谢欢歌在昏昏沉沉中被诊脉,被开药,被喂药,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早上了。
这时,樱桃端了粥过来,开心的说:“公主,您可算醒了,可把王妃着急坏了。”
“七王叔怎么样?”女孩儿急切的问,慌乱之中,将碗打落在地,清脆的声响仿若把她惊醒了一般,她随即道歉,“对不起啊阙然姐姐,麻烦你了。”
阙然笑了笑:“没事,再收拾就好了。公主许是太担心七王爷了,不过方才王爷回来了,说七王叔没事。”
女孩儿的心霎时落了下来,她小小的手指按捺不住喜悦,拉过阙然,却不晓得应该说什么,干脆跑了出去。刚出门就撞到了前来探望的刘允,于是便给了他肉乎乎的身子一脚,继续跑了。
王府中的小人儿并不知晓,此时魏国正与柔然交战,正是趁魏国不备,攻打魏国的好时机。一向野心勃勃的宋帝怎能错过如此好的机会?且数日前,宋帝本想乘人之危遣了使臣去魏国,要求魏国还回侵占的宋国失地,却被魏国杀了使臣,还来一番嘲笑。一向自大的人,怎么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昨夜,刘义康刚出府门就被召进了皇宫,同去的还有檀将军、徐湛之、殷大人等人,商议至丑时方归。他不过是在今早路过衡阳王府,顺便去看了看,好歹人是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