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彭城王府离开,已近黄昏,建康大道却依然是人声鼎沸,熙熙攘攘。自从解除了宵禁,建康城中是越发的热闹了。
“王爷,如今再看悦颜公主,是身体也好了,胃口也好了,能吃饭饮酒了,这规矩也懂了,倒真的是个公主样子了。可不比小时候那般调皮捣蛋了。四王爷许下的宴席明日便要开了,许是会来不少人呢。”王僧达同刘义季说。
“僧达,帮我做件事。”刘义季并没有接他的话,“沿孤山上下,再去寻一遍,山上,山下,顺着河流的,都要查找一遍。仔细的找,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十年前不是已经……”王僧达想要说的话并没有说完。
“再找一遍。”刘义季继续说,“现在便去吧。”
“……这还没到我家呢……”王僧达答了一句,看刘义季并无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他也觉得无趣,也就只能下了那马车。
王僧达顺着那马车继续走了一段路,越走心里越不舒服。十年前刘义季让他去找刘悦颜,他往孤山一路下去,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没见到刘悦颜人影也是真。但那时却有了一些其他的发现。溪流往下,路过离山脚下,有一户人家。他远远的看过,没进去看过。恰逢彭城王府传来刘悦颜已经被软禁,这个发现,他也就没有同刘义季说。莫不是他又发现了什么?可现在刘悦颜好好的在彭城王府,他又想要找什么呢?王僧达百思不得其解。是想要找当初刘悦颜为何会出现在孤山吗?王僧达看了看即将落下去的太阳,心中五味杂陈。
而这边,刘义季的马车还没走到府前,便被一人逼停。那人一身黑衣戴着帏帽,看不到是个什么长相。他右手执剑,还没等车夫问出话来,便被此人一剑穿喉。随即,他跳将起来,长剑直逼马车内之人。瞬间,两人从马车内穿出,马车当即四分五裂。
众人哗然。那马车中人不是刘义季是谁?!有人当街刺杀衡阳王?这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同样也是不失饭后谈资。
只见那行刺之人剑锋锐利,每一招都在取刘义季的性命。而刘义季身无利刃,只能忙于躲闪,哪里还能出招?眼前着那人步步紧逼,只待这最后一剑,便可穿喉!
突然,一名黑衣少年从人群中跳出来挥剑直上,直将那人的剑打下。那戴着帏帽的人突然惊慌失措,再未多管其他,赶忙往相反的方向逃离去了。
“要追吗?”少年像是问刘义季,又像是问身后的少年。
刘义季对这黑衣少年的到来颇为惊讶,尤其是在看到他身后的少年之时。仿若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膛,憋胀难受。
那少年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七王爷可还好?”
刘义季就这么呆呆的看着,似乎要把他的每一根寒毛都要看清楚了。只看得少年开始心虚,有些瑟瑟发抖了,他才反应过来。
“敢问少年何方人士,姓甚名甚?”刘义季问道。
“草民黎歌,襄阳人士。家中遭遇劫难,我二人便结伴行走江湖,四海为家。”谢欢歌客客气气的说。她低着脑袋,不敢抬头。
“黎歌黎歌……”刘义季反复的念叨了几遍,“是男子啊……”
“七王爷可还有其他事否?”谢欢歌有些后悔让流星出手了,如果今日便败露了,那接下来的事儿,就无法进行了。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注意,这还没开始就夭折了?
“七王爷,若无其他事,我二人便告辞了。”谢欢歌说道,“七王爷……”
这可是完了。莫不是真的被看出来了?谢欢歌给流星使了个眼神,二人当即后退两步,转身去了。
然刚走出两步,便被人叫住了。“等一下……”
刘义季走上前来,拦下二人,继续说:“多谢二位出手相救。”
谢欢歌是在那个时候发现,原来她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这是为何?十年前的事情,分明是他有负于她,不是她的错!她不是应该责怪他吗?不是回来报仇的吗?这怎么第一步都迈错了?
“不谢。”
谢欢歌刚说完,刘义季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谢欢歌不禁感叹,时间还真的会改变一个人。曾经温暖的人,现在的感觉却是这般陌生。
“少主……”流星喊了一声,“少主,我们还去吗?”
“去哪儿?”
“醉仙居。”
谢欢歌并不知晓自己原是不认路的,若非如此,单纯的找个醉仙居,也不会花费了这一个上午的时间。幸好是在中午饭前到了“醉仙居”,却不想那里竟然大门紧闭,而周遭的人只说是入了傍晚才开门。谢欢歌和流星二人便随便找了个地方吃了午饭,之后便去停了评书,这一听竟是听了一个下午。待外面出现骚乱之时,谢欢歌才肯站起身来。
“走,现在就去。”
入了夜的醉仙居,早已热闹了起来,门前出人的人络绎不绝,整条街都变得鲜活了起来。谢欢歌不禁感叹:“这才像话!”然后跟流星一起美滋滋的走了进去。
这一进去,便是三四个姑娘围了上来,一声声的“公子”叫着,谢欢歌看着她们一个个殷勤的模样,这莫不是传说中的“青楼”?
谢欢歌回想着自己对“醉仙居”的印象,“喝茶最好的去处”,这评价是谁说出来的来着?她已没有时间细想了,转身就往外走,却不想被人给拉了回来。再走,再被拉,反复三四次,谢欢歌几欲发飙。若不是刚回到建康城要低调,她怕是已经大开杀戒了。最终,谢欢歌选择了妥协,她假装镇定的问旁边穿着妖艳的女子:“能吃饭喝茶吗?”
“可以啊公子。”女子拉着他便往楼上走,“不仅可以吃饭喝茶,还能吟诗睡觉哦。”
“哦,那最好。”
谢欢歌被安排在临近楼梯口的房间里,而流星被拉去了隔壁。很快,一桌子的菜便上来了,三名女子依偎在谢欢歌旁边,看着谢欢歌吃饭喝茶,满面春风。谢欢歌很像样的给了她们一些银子,把最不爱说话的那个留了下来,其他的两人赶了出去。之后,她取出一根麻针,对着那女子的脖子刺了下去,为了防止意外,在女子晕倒后,她还特意把麻针拔了出来。
醉仙居并不高,她所在的二楼已经是顶层了,所以她只需要翻上去然后推开流星的窗户,二人跳窗就可以逃跑了。
然而,她太高估自己了,她的方向感完全超出了她能想到的范围。她跳反了。她落下去的屋子里没有流星,倒是有另外的一男一女。男子她认识,女子从衣着看,是这青楼中人。
“啊……”女子大叫起来,还没把剩下的话喊出来,谢欢歌便扔了一根麻针过去。女子当即倒在了桌子上。
谢欢歌尴尬的看了看那男子:“要不然,你假装没看见我?”
男子嘴角微微上扬:“若我不同意,你也会像对她那般对我?”
“肯定会啊!”谢欢歌说,“这东西同一个人使用多了不好,能不用就不用是不是?看在我们之前见过面的份上,你不揭发我,我也不扎你,怎么样?”
“不好。”男子说,“你未必能扎到我。”
咦?还有如此狂妄之人?既然他不肯好好听话,那便赐你一根也无妨。谢欢歌当即取出一根麻针朝那人丢了过去,那人并不闪躲,却是把麻针稳稳的接在了手里。谢欢歌看着他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的麻针,暗暗后悔自己没把这使用暗器的功夫给学好。
“我今天已经够惊险了,您就别吓唬我了好吗?”说着,谢欢歌再丢了一根麻针过去,同样,被他稳稳的接在了手中。
“好歹给个面子吧?大家出来混的都不容易,我好不容易来到了心仪已久的建康城,您总不能让我在头一日便身无分文吧?”谢欢歌说着又是一针。然,同样的结果。
“所以,是因为银子不够?”
“银子肯定不够啊。”
“我这里有两百两。”男子说着掏出几张银票来,“你今日的吃喝,应该够了。当我今日谢礼。”
“……”谢欢歌一时无语,“我要你银票干什么?我是不想在这里啊!”
“那你想去哪里?”
“茶楼。”
“这建康城最好的茶楼便是这‘醉仙居’。”
谢欢歌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人在十多年前就开始留恋这种地方了,难怪看着比之前清瘦多了,真是活该啊!
“这分明就是青楼,哪里是茶楼!”
男子拿起面前的水壶倒了一杯茶,品了一口:“是青楼,也是茶楼。”
说罢,他眼神示意谢欢歌过去拿走那二百两银票,自己自顾自的品茶去了。
“你的意思是,我拿了这两百两银票,自己玩去就行啦,你不管了对吧?你也不会喊叫对不对?”
那人点点头。
谢欢歌上前抓住银票就跳了下去。
而此时的流星,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可是不行。于是,谢欢歌运用内里,尽量将功力往下压。“唰”的一下,谢欢歌跳到了与二楼窗户相对于的高度。她轻轻捅开窗户,生怕被人发现似的。却见流星房中哪里有其他人,此时的流星正坐在桌子前大快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