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5的新兵,只是套着附近兵工厂找到的上个世纪的迷彩服库存,腰间扎着武装带或者直接就是皮带,满脸的疲惫。
哪里的新兵都是一样,要从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变成一个战士,哪有那么容易。他应原也不用装,他的确比他们强,也的确吃过苦。所以说,把一两个身经百战的高层心腹混在里面,应原搭一眼就知道是谁。他甚至还有种已经被包围了的感觉。
自己用的是AR,人家是AK系,大多是五六式,怎么看自己怎么不顺眼。
在卫兵驻扎区到外面有一道铁丝网,是把整个基地围起来的,三米多高,想来打桩子的时候就够费劲了。铁丝网内侧有机枪阵地、瞭望塔,还有隐蔽的重型武器,包括已经过时的火炮等等,布置在营房与铁丝网中间的荒原上。应原妥协了,自己带着一队差不多有二十个人,顺着这道已经足够坚固的防线巡逻。
听赵卫成在路上说,平时就有卫队巡逻的。那要他干吗?应原知道,人家没盼着自己说什么,教他们什么,把自己的事做好,老老实实的就行。
基地很大,毕竟是一座城市。他们只是负责外围一小段。巡逻到南面,一小段既没有瞭望塔也没有重武器的地方,应原看见铁丝网外侧有一条顺着它延伸了几十米的很深的土沟。
这大概就是他们不在这里设防的原因了吧。应原一想,这不行,一会儿得说一声。他们不会爬梯子,还不会变异么?况且人来的话,可比那些东西聪明多了。
抬手挡住下午的阳光,应原的目光在土黄色的荒原上延伸到很远。草都不长的地方,土地的贫瘠可见一斑。他不是本地人也知道,从前这地方哪有种不了的地?这地说毁就毁了,下面埋的那些尸骨,到底有多毒?
他让新兵们原地休息。主要也是这地方的确应该有人防守,但是并没有。新兵们大多老实地原地坐下,不知道这位“教官”在想什么。
应原并不想多想什么。回忆起来没完。下午的阳光实在不那么友善,汗水已经顺着他的脸颊留下来了。
“不换衣服不行啊。”他想。
他甚至还隐约有些期待,会不会现在有人来袭击。C5基地……它壳是硬,但里面肉也肥啊。别说别人,应原把从前在“流亡者”的生活和装备水平跟这里一比,他也馋。只是现在来的话,他要是抵抗了,那些脑子抽风来考验他的人也就放心了,这事也就完了——他就是想让这破事快点结束,没别的。
然而敌人终究是没有来。下午不是什么进攻的好时候。他那一点小期望还落了空。带着队伍,他接着往前走,没过多久,到了某个瞭望塔,巡逻就结束了。新兵被一名早在等待的卫兵带走了。再想想,应原从头到尾没跟他们说超过二十个字。现在搞军事教育,晚了。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
他登上瞭望塔,对站岗的卫兵说:“你这有无线电没有?”
“……有的。”
“你跟你上级说一声,就说从这边往东两千米那一块,不设防,迟早要完。”
卫兵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说了声“是”。
应原通知到了,义务就尽了。他们听不听,设不设防,说实在的,跟他有半毛钱关系?他更担心秋心瑶。出于从前经历的角度考虑,他始终难以对陌生人,尤其是一大群陌生人,放下戒备。指不定那里面有什么人,哼哼……
下了瞭望塔,有辆车等在外面。还是那辆,上面还是那个人。
“我说,”应原觉得自己出个气都能让赵卫成紧张好一会儿,“你们那边设防不行啊。”
他用手指了一下那个地方大致的方向。
“啊……怎么了?”
“没有火力点,也没有前哨,就靠个沟挡着呢?”
“这……等把你送回去之后我跟他们说。”
应原点点头,闭上眼睛,不想说话。
真的热。车里空调的冷气甚至穿不透他的毛衣。
…………………………
“主任……他……他的确很聪明。放进去的老兵一个没差都让他认出来了。”
主任抬了一下头,“你怎么知道。”
“他们说他看他们的眼神……不一样。”
主任笑笑。
“行了,他的言行举止都能说明他不是一般人。咱们盼着他别给咱们惹麻烦就行了。另外人家说的地方,赶紧设防。”
“下面报告缺材料。”
“……怎么回事?”主任直起身来,表情严肃起来。
“您忘了?当初修工事的时候,何庆轩疯了一样要把这地方推给我们中队,我们人手不够,之后柴副主任就说先放着……”
“我不是让你先顶上……这……唉!柴富友啊柴富友,你可真行!……我再拨材料,回头通知你。先派哨兵吧。”
“……是。”
………………………………
秋心瑶找了一件薄衬衣给应原。
“这回,我是真的谢谢你。”他双手接过来。
她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
“进程怎么样了?”套上衣服之后,他来到她的房间。
桌子上已经有模有样、不如说是很符合她作风地杂乱无章地摆满了零件与工具。秋心瑶从桌子上抱起那支火焰喷射器——就是之前给过他看的那个,现在装上了压力计。
应原觉得它好像在说话。具体说什么,大概不是脏话就是“要引爆一切”。这种想法大部分来源于他对开火效果的想象,以及它本身简单粗暴的造型。
“用这样的步枪改,他们还有很多库存,等我搞清楚每个工序的要求之后,大概就可以量产了。他们现在也有火焰喷射器……就是没这么亲民。”
应原是不太懂她为什么这么多天连一把火焰喷射器都搞不定。但他也知道,这东西没那么容易,所以对自己不懂的大多都保持敬畏之心。
“啊……是吧……什么时候能给我用?”
“测试当然会有……顶多半个月吧。”
“半个月……”心里的什么又碎了,“那这半个月我就混吃等死是不是?”
秋心瑶一本正经地朝他扬着头一笑,“做梦吧。你有义务保护我。必要的时候,你还至少应该保护城外的工厂,包括将来跟我合作的朋友……你都要一个个认识。”
“你怎么就知道你那些朋友还在这儿……”
“他今天来过。”说完她就转回头去了,把东西放回原处,然后就往椅子上一坐要继续工作,没有想跟他说话的意思。
应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反正他会记住这件事,“那个……什么‘他’?”
秋心瑶听见了,侧了个头,瞥了他一眼,嘴角上扬,“哼。”
应原心里有种无力感。我太惯着她了。再这样下去,她会变得讨人厌的……
想着,他摇着头,心里仿佛憋着什么东西,出去了。
“哎呀,”秋心瑶看着他的背影,“你还真的生气啊……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噗……”
她也摇摇头,笑着抄起螺丝刀继续工作。只是眼中,多少有些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