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华欣的脸稍稍红了一下，就那么一下下，马上就恢复了正常，嘴角边挂上了一贯的职业性微笑：“顾总，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跟您沟通沟通，了解我没有得A的原因，这不是想着找找自己的不足和差距嘛，今后也好改进啊，呵呵。”季华欣知道夺A无望了，谁叫顾建平说的全是客观事实呢，她只好拼命压制住内心熊熊燃烧的嫉妒之火，把自己暂时放低，没关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差不多与此同时，童莳也看到了自己的考核结果，尽管她对考核结果并不苛求，首要责任是把工作做好，但这个A，还是让她挺高兴的。它不仅实现了公司里没几个人能做到的A五连冠，而且对顾建平也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在他的身上，童莳看到了秦昀和简天浩的影子，或者说更像两个人的结合体。顾建平的信任和认可，令童莳感激在心，她决定，一定把顾建平交代的每一项任务做到最好。
顾建平回到座位上，脑子里还在想着早上开会那码子事。
“连总，这次的调薪额度分配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向你们倾斜了，就是考虑到人员的压力，其实，研发体系的压力一样很大，他们目前的人才流失率都已经超过总部规定的目标了。”顾建平在总部电视会议结束后，专门就销售体系调薪额度问题，和连栋一起到总经理办公室单独讨论。
“顾总，研发体系哪能和我们一样啊，那帮研发人员只要有稳定的工作环境、上下班班车、食堂，年底再发点奖金，就差不多搞定了。销售可不一样，对他们来说，钱是最大的激励，没有钱，我拿什么推他们干活，他们不干活，我拿什么完成分公司的销售任务，完不成销售任务，年底他们哪儿来的奖金啊！再说了，顾总，你是销售的老前辈了，现在又做人力资源，不会不了解这些的，是吧？”连栋丝毫不让步。
看着两个人争论不下，总经理发话了，今年销售体系的担子确实很重，分公司全体员工的年底奖金就决定于销售任务的完成率，而且竞争对手正在花大价钱拼命挖脚， 我们只能用金钱来安定军心，非常时期可以特殊对待一下，所以，请人力资源部考虑下怎么加大支持力度吧。
怎么支持啊？！这个连栋根本就不按照公司的规则出牌，他们销售体系上报的东西，几乎没有不需要申请总部特批的，简天浩已经把上海分公司人力资源部称为“特批专业户”了，顾建平暗暗叹了口气。
总经理的最后发话令顾建平很作难，其实，也不是那么的难，只是要在总经理面前把它说得很难，关键在于顾建平不想再给连栋增加调薪额度。这个连栋，是文总不拘一格用人才的理念的产物，在各个分公司里也算少有的如此年轻的副总，职位升得快，气势也涨得快，那种年少轻狂、目中无人的样子，顾建平看着不舒服，好像就是靠着他才养活了人力资源部这帮“闲”人，人力资源部就该是做牛做马任劳任怨为他服务的，要使用一切手段来满足业务单位的需求，怎么钻公司政策的空子他不管，特批也好，擦边球也罢，就像销售人员把签单视作唯一目的可以不择手段那样，这就是人力资源部的头等也是唯一职责。顾建平想到自己以前做销售时对待人力资源部也是同样的态度，现在才体会到他们当时的滋味。
可是，如果不给连栋加点调薪额度，他一定不会善罢干休，做了那么多年的销售，顾建平太了解做销售的心理了，他们是目标最明确、办事最灵活的一群人，也是最会钻空子、最不愿意被制度束缚的一群人，别人看公司政策想的是如何实施和执行，而销售人员看公司政策则找的都是漏洞。连栋想把分公司的截留额度全部占用，这不可能，不能因为他一个人把其他副总都给得罪了，但是又不能一点都不给。到底给多少才合适呢？
这个截留额度，是为了防止各个体系把所有调薪额度全部用完后，又出现什么突发或意外情况时备用的。以前每次额度一下来，就全部被瓜分完毕，导致最后分公司一点调控能力都没有，这次，顾建平在征得总经理的同意后，首次从总额度中截留了很小的部分，再将剩余部分按比例分配给各体系。从理论上来讲，各个体系的副总并不知道分公司还留了点“私房钱”，那连栋是怎么知道，并打它的主意的呢？顾建平猜测，一定是季华欣透露给连栋的，人力资源部就只有自己和她两个人知道额度的事，而且季华欣和连栋平时关系比较好，至于为什么好，好到什么程度，顾建平不太清楚，他也不关心这个。虽然公司有薪酬保密制度，估计鬼贼鬼贼的连栋肯定会向季华欣套一些薪酬信息，既然连栋已经知道有这笔钱，恐怕具体有多少季华欣也告诉了他。只是顾建平没有证据，口说无凭，也奈何不了他们，可是也不能这样就算了，得好好敲打敲打季华欣，别一天到晚都盯着其他人的问题不放，这人呀，要是太聪明了，就很容易自作聪明。
顾建平打电话叫季华欣过来一趟。季华欣正憋着一口气还没咽下去呢，接完电话后，调整了一下情绪，挂上职业化的微笑，朝着顾建平的办公桌走去。
“小季，这次公司下发给分公司的调薪额度，我们不是截留了一些嘛，连总说他们的年度调薪额度不够，想让我们把截留部分全部给他，我考虑只能给销售一半额度，咱还得留一半，你呢，把表格重新做一下，再发一次邮件通知给连总，但要注明，已经把截留额度全部给销售了，这样就没人再打它的主意了。”
“好的，顾总，我马上办。”季华欣一听，就这事啊，easy。“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看到季华欣站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顾建平又装作好像自言自语的样子，说：“真是奇怪啊，你说连总怎么会知道截留额度的事呢，整个分公司除了总经理，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季华欣心里一紧，应了句“是啊，挺奇怪的”，赶紧溜回座位了。定了定神，才醒悟过来刚才顾建平那番话的深意，一是提醒自己他已经知道是谁告诉连栋有关截留额度的事，作为薪酬主管，薪酬保密是基本的职业操守；二是要自己搞定连栋，就算只分给他一半的截留额度，也得让他把它当做是全额，不再跟顾建平继续纠缠这事。
季华欣来了气，她告诉连栋截留额度的事，纯粹属于朋友间无意中聊天聊起来的，没想到他竟然会拿这事去跟顾建平谈条件，这不明摆着告诉顾建平是她泄露出去的嘛，当别人都是傻瓜啊。季华欣给连栋发了条短信：“现在有空吗？找你有点事。”
“刚开完会，有点空儿，什么事？”连栋回复。
“5分钟后902会议室见，面谈。”
季华欣在会议室看见连栋满面春风地进来了，他个子虽然不算高，也就和季华欣差不多，但很精神，像是总有使不完的体力和脑力，面部棱角分明，皮肤略带古铜色，眼神明亮却总是闪着狡黠劲儿，用“一表人才”形容一点不为过。季华欣和连栋的老婆是发小，互相之间经常走动，所以两个人混得比较熟。
“Adela，什么事？”连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仰着头问她。
“我说连总，你这不是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吗？”季华欣撅着嘴说。
“不会吧，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连栋根本没当回事。
“还不会？！你拿截留的调薪额度要挟我们顾总，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事，我是薪酬主管，跟你关系又近，这不很明显告诉别人是我透露出去的吗，你说这不是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又是什么？”季华欣对连栋的态度更不满了。
“呵呵，就这事啊，顾总又没证据，只是猜测而已。再说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无意说出口，说出去我就后悔了，可是已经收不回来了，只好硬着头皮要到底了。我向你道歉，保证没下次了。”连栋觉得季华欣有点小题大做，但他不能这样表露，他需要有个“内线”在人力资源部，而季华欣是个不错的人选，她的那点自作的小聪明和那点小心胸，正是连栋所需要的。
“算了，这事就饶过你了。”事情已然发生，他也保证不会再有下次，季华欣只能作罢，“还有，顾总刚才找我，截留调薪额度只能给你们一半，但让我说全都给了，我等会儿重做一张表再发邮件通知，你就当做是全额吧，别再跟顾总要了，否则我很难做的。而且这次额度分配，已经大大向你们倾斜了，你也不能太得寸进尺了。”
“明白，你放心好啦，我一定不再提这事了。”有了一半的额度，连栋就很高兴了，这等于是白来的。对付季华欣，连栋有的是招数。
半年考核终于告一段落，这意味着又一个半年飞逝而过，时间，在童莳这里已经以半年为计算单位了。这半年里的每一个夜深人静，她不时地会想起陈希然，想起他的时候，心里充满了爱意；她还会想起傅苡哲，想起他的时候，心里充满了温暖。童莳很感激这两个人，前者让她明白了什么是爱，后者让她懂得了什么是被爱，她一直记着她最喜欢的电影之一《红磨坊》中那句话，“The most beautiful thing in the world is to love and be loved in return，come what may，I will love you until my dying day”，每每想起这句话，童莳都会感动得一塌糊涂，因为，陈希然和傅苡哲，把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带给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