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如何走到这般生分的地步?杨文骞心底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目光尚在高楼之外的高楼游离,未曾发现身边人的异常。尚在思索如何回应,忽而就听到女子的低声惊呼。心底一紧。
“嘶——”
方才一直在出神的覃明婉没留意右手的烟。烟丝悄无声息地仍旧燃着下去。烫到手的时候甚至没有知觉。直到习惯性抖烟灰的时候,才发觉指间一阵钻心的酌烫。烟头坠下去。
“明婉!”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杨文骞猛地把覃明婉的手拉过来仔细查看。眉头紧蹙,眼底骤然满是慌乱。食指和中指上方才夹烟的地方已经由红开始泛白,水泡隐隐有扩展的迹象。
杨文骞握住她的手腕要往外走。
覃明婉下意识要挣脱,杨文骞攥得更紧。就要经过露台玻璃门的时候,抬眼看到大厅内歌舞升平的酒会仍未散场,杨文骞蓦地明白她在介意些什么。
到底,是我们回不到从前了。
眼底一沉,握着她手腕的五指机械地松开。
“先去处理伤口。”是压着嗓子说的,话语都很干涩。手还愣在刚刚握她手腕的位置。
覃明婉没说什么,抬脚向外走去。杨文骞还在原地,心口沉重得仿佛透不过气来。落在地上的烟头就在脚边,还能看到烟丝泛红仍在隐隐闪烁。杨文骞泄气似地狠狠踩了一脚。红光暗下去了。又想起来什么,拿起手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才继续往外走。
好在卫生间和露台离得很近,就是转个弯的事情。
凉水冲在手指上的时候,热和冷的刺激让覃明婉咬紧了牙关,眉头紧紧地蹙着。方才感受不到的痛觉此刻正加倍地疼回来。
时间可以治愈伤痕一定都是假话。不然怎么那么久过去了,那个人仍旧是心口的一根刺。
余光里有身影进来了。只有洗手池的水哗哗淌着的声音。
“抽烟不好。”很久,男人低哑的嗓音缓缓说道。
杨文骞沉默地站在覃明婉身侧。
“意外。”覃明婉仍旧低着头,没有去看他。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疏离。冷清。避重就轻。杨文骞对于久别重逢的覃明婉感到有些无奈。想说的话很多,但都被噎在喉头,一句也说不出。当年不欢而散生出的嫌隙真就这么严重吗?五年都过去了。心底忽然烦躁,领口系着的领带此刻也觉着格外紧,伸手去拽了拽,似乎才能勉强喘口气。目光回到镜中人因为烫伤而紧蹙的眉头的时候,眼底的燥怒又淡了些,沉沉地叹了口气,旧时的回忆零散地回放在脑海,“我已经很少抽烟了。”
这句话,是对五年前的他们说的。彼时覃明婉不喜欢烟草味。而杨文骞却嗜烟。在两人并不长的暧昧时光里,两人还为此出现过矛盾。
这句话落到耳中的时候,覃明婉整个人的身形顿了一下,没了动作。好久,才用鼻腔发出一个音节,“嗯”。
她不明白,杨文骞这时候提这个是什么缘故。
女人的声音仍旧淡淡的,却沉沉地敲在了杨文骞的心头,敲断了紧绷着的弦。
“我们真就不能好好平心静气地聊聊了吗?!”
覃明婉的手指离开了冲刷着的流水。自动感应的水龙头停了。洗手台静静地。一直微微躬身冲水的身子站直了。转身看向男人的时候,女人的高跟鞋嗒嗒响了两声。覃明婉的身高不高,一米六几,再踩上高跟鞋也不过一七几,却在一八几的杨文骞面前气场丝毫不落。
四目相对。
“没有平心静气的,是小杨总您吧。”
眉眼微弯,覃明婉的唇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当时负我之人是你。纵然我曾一腔孤勇爱过,可最终不也都是飞蛾扑火么,你还要我卑微到几时?如今不再是你招招手,我便会过去了。覃明婉承认,今晚的她也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但今天的杨文骞,更让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是什么意思,有了白月光,还要回头去看朱砂痣吗?
杨文骞的助理方桓就是此刻踏进的洗手间,刚准备出声就被迫把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气压低到甚至想默默撤回踏进去的半条腿。平日里杨总的性子阴晴不定,冷冰冰的样子已经气压已经很低了,而现在站在杨总面前的这个女人,明明是十分明艳和煦的笑容,却仍旧让人心底一抖。这是什么神仙打架的场面啊。从前没跟杨总见过她,但总觉得这女人眼熟。好像是什么明星。
杨文骞回头扫了一眼欲进又不进方桓,眸光有些凛冽的意味,最终停在他手上的袋子。方桓立马意会,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杨文骞,“杨总,这是您刚刚让我去拿的烫伤软膏和棉签。”
简单嗯了一声,杨文骞的态度已经平静下来很多,接过东西后,就摆摆手让他先出去了。
方桓虽然很好奇这个女人究竟是谁。毕竟杨总这些年对女人都淡淡的,除了徐小姐也没见过他身边有过别的女人,但也不敢继续在这里多问。少说少看才是保命之道,深谙此理的方助理迅速闪人。
小塑料袋里有两管烫伤软膏和一袋医用棉签。
将装棉签的袋子撕开一个小口,杨文骞左手从中取了一根棉签,右手去扶覃明婉的手腕。回应他的自然是覃明婉下意识的挣脱。右手微微加重了握在她手腕的几分力道,但语气柔和了不少。
“别动。我给你上药。”
看着覃明婉手上因烫伤而起的水泡,眉头未曾舒展。
第一根棉签轻轻地去拭留在伤口周围的水珠。水泡已经成形了,周围泛着红,被烫伤的灼痛感已经渐渐消下去了,但棉签碰到的时候仍有些痒痒的,覃明婉的手指再微微颤抖。换了第二根棉签去抹软膏,杨文骞更不敢用力,动作极尽可能地放轻、放柔。
一边擦药还在一边嘱咐。
“伤口这几天要多注意,不要碰水,保持干燥,也要注意不要碰到别的脏东西。水泡千万不能自己挑破,容易感染,过几天它就消了。这段时间也要忌烟酒,不然留疤会更难处理。千万要注意。药膏也要记得涂,能好得快一些。还有啊......”
覃明婉记忆中的杨文骞,是她少年时代可望不可即的星光。出身很好,杨氏集团的少公子,虽然覃明婉和彼时校园里的大多数人一样并不知道他的这层身份。但他身上有一种令人天然警戒的贵气,是不可及的结界。专业能力很强,是被各科老师引以为教学生涯骄傲的优秀学子。校园里的瞩目角色。尽管后来两人曾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但覃明婉仍是低到尘埃里的那个。这样的温柔,似乎和记忆里身影不大对得上号了。
杨文骞的五官有着分明的棱角,浅褐色的瞳仁最令人着迷。
她看着他,可是目光最终仍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拿着棉签的左手上,中指的钻戒闪着光。就这么,怔怔地看着。
给覃明婉细心涂完药膏的杨文骞,终于停止了老母亲一般的嘱托,慢慢抬起头来去看她。这才发现她的异常。顺着她的目光,意识到自己的订婚戒指。心底蓦地一紧,正要把棉签放下去的手也停住了。这事远比想象得复杂,他没有同旁人解释过。但面对覃明婉,他忽然很慌张,生怕已经错过一次的事再也无法挽回。沉默一二,他在措辞。想要开口。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