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逼。”
最先是一个人撑大着嘴巴双手拍了一掌，再接着雨点般的掌声纷纷紧随，最后演变成快惊动整条街的雷声。
四个鲜衣怒马的输家依旧僵在原地。陈烨表情不多，但他一言不发，其余三名贵公子的脖子仿佛是被人掐着，个个难以置信地看着硬币。
唐大小姐有个气质妖异的魔术师男友，似乎在富人圈子里并不显赫，但一定身在更神秘的圈子里，无论如何，徐通灵一定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这是几乎每个人对徐通灵产生的印象。
“这、这只是运气好而已吧……你怎么好像一开始就知道结果似的。”李家富少目瞪口呆。
“无论如何，兑现承诺吧。”艾吉安和徐通灵依旧绑定着每一寸肌腱和关节。
陈烨心情愉悦，他恭恭敬敬地朝门的方向扬手说道：“说实话我很想给你小费……不过我不希望给你小费会给你造成你压力，至少我们留个做朋友的底线吧……哦，徐先生，你可以走了。”
他轻轻抬起下巴，身后的黑衣人毕恭毕敬地向徐通灵迎上去，弯下腰双手递出来一张名片。
陈烨公子谦谦一笑：“你是个很神奇的人，如果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我。”
形势有变，陈烨公子态度大转，看来艾吉安不小心唬到人了。
“哼。”徐通灵接过卡片，他转头面向还在呆滞着的唐梓瑶。
他们的视线涣然相碰。不知怎的，即使唐大小姐把自己包得像个木乃伊，徐通灵依旧能听到她的心跳，不过是慢的。
此时的掌声还没停。
徐通灵意味深长地朝她眨了眨眼，暗示离场，便转身走向门口，留下身前身后一大票被惊艳的观众，这已几近艾吉安所许诺的众星捧月。
他静静地脱下一身金贵的衣裳和饰品，交给了那因他的随意一掷的硬币而变得有些笨拙的前台女仆，他取回了自己的翻牌耐克外套和普通的鞋，笨拙地穿了起来。
这个过程不算短暂，但人们依旧安静地看着他。
徐通灵注意到了艾吉安给他带来的万众瞩目，他叹口气，掏出了裤兜里的厚实小册。
《浅谈吉普赛卡牌驱魔术》。是时候仔细研究一下艾吉安这张神秘的库洛牌，英杰库洛牌?命运之掷。
为了更好借助其他文献参阅这本老师的书，徐通灵必须获得驱魔师协会城东第一图书馆的借书资格，而城西某片工地上有一个他盯了两个月的风灵，是导致工地经常高空落物伤及工人的罪魁祸首，要想如愿升级在驱魔师大公会的资历，入馆借书，徐通灵必须降伏并消灭它。
想着想着，徐通灵已经换好了自己的衣服和鞋子，站了起来，只这一瞬间，他就普通了。
某种镜子破碎的声响就像是能听见一般，人们的美梦被同时击碎了，这个魅力四射的少年或许并不是什么像样的富二代。
唐大小姐此时目不转睛地看着徐通灵，眼里满是疑惑，没有人能猜出她在想什么。
“等一下。”
徐通灵的耳朵响起了两道声音，一声来自对面，一声来自灵魂。
是姓李的那个有钱人，还有……艾吉安？艾吉安大师为什么不肯走？徐通灵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徐通灵不由自主地转身，问向艾吉安，艾吉安的灵体依旧待在他的身后，唐梓瑶的身侧，并背朝徐通灵。
他没有抬步，似乎没打算这就离开。
“我还能再一次释放‘争宠的亚当’。”艾吉安转过半张脸，脸上有些严肃。
“这……”徐通灵怔住了，他怎么能理解卡牌大师的想法，艾吉安，他竟然还想再赌。
十米开外的李家公子情绪异常激动，他是全场唯一一个脸上不带笑容的观众，即使他亲眼目睹过那精彩的一刻。
“娘娘腔，”李家富公子轻咳两声，“我说，我们再赌一把，如果你输了，请马上离开瑶瑶。”
李家富少声音很大。
白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攀上了唐大小姐的肩膀，唐大小姐目瞪口呆地看着李家少爷，她愣愣地把白猫搂进怀里，再看向一脸云淡风清的徐通灵。
“我赢了呢？”徐通灵笑着问。
“如果你赢了，让我想想……你就走吧，我绝不拦你。”李家富少自顾自地说着，全然不顾周围人群看他的鄙夷眼光。
徐通灵的眼神不善，说实话，要不是因为艾吉安的执意停留，他根本不想理这号人物。
“别担心，还是你擅长的硬币，规矩和刚才一样，正面我赢，反面我赢，”李少笑了起来，“还有……硬币我来扔。”
说完，他捡起了那立在桌面的硬币。
还未走开围观圈的人们或多或少都已经明白了，只因徐通灵不是显贵，李家小子撕破了脸皮，公然仗势欺人。
人群此时传来嘘声，但被李少瞪了回去，“喂喂喂，我家结识很多市厅里的大官，你们是想丢掉工作吗？”
李家少爷再转向徐通灵，“喂，娘娘腔，你到底赌不赌？你要是不赌的话……陈烨，借你带的人给我用用！”
陈烨精神一振，他拍拍手掌，“当然可以。”
又有好戏开场了，陈烨反复无常，一改先前对徐通灵抱有的友好态度。因为徐通灵褪去借来的名贵行头后，一身朴素的徐通灵再也吊不起陈烨交友的胃口，上层圈子里对出身从不友好。
“呼……”唐梓瑶拍额大叹一口气，然后幽幽地贴近了徐通灵，低嗔着，“你干嘛现在就脱那些衣服？”
可还没等徐通灵回答，她转身拦在了徐通灵身前，怒瞪四人一言不发。
“唐小姐，”陈烨冷笑，“我猜他也不过是你收的挡箭牌而已，你以为大家会觉得你真会对这种人倾心吗？你一台车他可要用半辈子买呢。”
“你可以试试拦他走，”唐千金怒瞪李家少爷，“李青山！我再也不理你了！”
李家公子脸色慌乱，一声大喊：“别啊，瑶瑶，我们可是青梅竹马啊，你怎么能这么维护他？好吧，我放……”
李公子打住了。因为陈烨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刻，冷冷扫了一眼退却的李青山。
再没有人说话，每一方都在奇妙的立场中平衡，只等待着一个人的回答。但人们都觉得没人会接下这种赌局，有唐大小姐在，那名少年可以夹着尾巴躲在后面离开，除非蠢到家了才会接这没意义的赌局。
“年轻人，这件事情，交给我艾吉安，”卡牌大师忽然幻灭，出现在了徐通灵身边，重新化作一面用于投射亚当的镜面，“我早就猜到事情会这么发展……你还不够老练，面对强势，只有王牌才能永绝后患，这是迟早的，何不今天呢？”
艾吉安一笑。
徐通灵愣神了，但还未理解艾吉安的意图，便已经被他牵动了全身。
“我赌。”艾吉安替徐通灵做出了选择。
徐通灵大惊，李少捧腹大笑起来。
“很好，够男人！”陈烨这时突然站起来插上一脚，“那我也赌。”
霸凌这种事，一旦有人开头，落井下石的人当然会有。
“我也来。”
“算我一个！”
其余两人也吆喝着加入了这一行列。
“艾吉安大师？”徐通灵无端地低喊出了他的名字，甚至一时忘记了使用通灵术，所幸无人钻研他的怪异行为。
——“我答应过你众星捧月，他们必须都拜服你！”艾吉安明显语气变重了。
——“我罗姆人（吉普赛人自称）发明了各式各样的赌局，精于千奇百怪的赌桌骗术，可罗姆人信守承诺，赌桌之下，字字锱铢，这也是魔灵们愿意与我族驱魔师签订召唤契约的历史前提，人类，只有我族可信，这是我罗姆人的自信，甚至是自负。徐通灵，我无所谓权贵的挑衅，但重要的是，你，必须骄傲地离开。”
艾吉安停顿了一会儿，忽然间气喘如牛，青筋如波涛般汹涌，他张开了自信的獠牙，狰狞地狂笑着。
争宠的亚当，几近愤怒的骄傲。
——“我艾吉安之友啊，你也对那女孩许过承诺，对吧？”
“可艾吉安大师，你明明很累……”徐通灵用着通灵术向前方的艾吉安传讯，“驱魔师的直觉告诉我，你很虚弱，作为灵体你随时会消散的……你做的已经够了，我已经能安全离开。”
——“不够。”
“……”徐通灵不明他的执着。
——“我说过众星捧月……”艾吉安沾满笑意的眼角看向他身旁那被纨绔子弟气得红彤彤的唐梓瑶，她的双眸依旧惊艳如繁星。
——“那就一个星星也不能少。”
徐通灵不解。
——“年轻人，作为宠子亚当，别让夏娃失望啊。”卡牌大师艾吉安浑身青筋再度张弛，他咧着自信的嘴角，张狂着无语匹敌的魅力。
徐通灵咽了一口唾液，在艾吉安的提醒下，他想起来和唐梓瑶之间那个像是玩笑一般的承诺，但艾吉安对这样儿戏般的承诺依然严阵以待。
徐通灵不再顾前虑后，他看向李家富少，“丢硬币吧。”
李少一笑，高高抛起手里的硬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