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逸和柳安玠成绩优异,考入了北京一所高等学校。虽然来自不同的城市,不过他们因为有着共同的爱好:打篮球,等入学后军训结束时已经成为了好朋友。那一天傍晚,他们打过一场球赛,汗流浃背的准备回去洗澡。路过练功房,听到很舒缓的音乐传来,也不知道怎么,两个人就绕到玻璃窗那边去往里面偷窥。这一眼,让两个刚刚进入大学校门的男孩深深的烙印在了心里。
明亮的灯光下,一个穿着白色纱裙的的女孩在音乐的节奏里优雅的舞动着。脚尖轻点,皓腕频动,随纤腰旋转,纱裙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女孩脖颈修长,抬头目视着前方,眼神忧伤,恍若坠入凡尘的精灵,又仿佛是一个忧郁悲伤而又骄傲的公主。后来他们知道,当时她跳的就是芭蕾舞《天鹅湖》中的选段《天鹅之死》。
窗内,女孩舞姿翩跹,浑然忘我;窗外,男孩目不转睛,如痴如醉。直到一曲舞终,女孩来到窗前,打开窗,俯视着爬在窗子边上的两个人,声音清冷,“你们,是谁?”两个男孩就这样傻傻的看着如高傲的公主一般的女孩子,楞了好一会儿,还是李子逸结结巴巴的。开口:“我们是金融管理系的新生,那个,路过这里,对是路过。你跳舞真好看,我们,就看了一会,那个,没有打扰到你吧?”女孩没有说什么,就要关上窗子。柳安玠在窗子快要关上的一瞬间,伸手隔住窗扇,抬头,语气略快的说道:“我叫柳安玠,能知道你的名字吗?”说完看着面前的女孩,面带恳求。女孩略一犹豫,回答:“我叫夏青,二年级经济学系,是你们的学姐。”李子逸立刻顺杆往上爬的抢着说话:“学姐好,我叫李子逸。”说完还一脸笑嘻嘻的讨好模样。夏青被他逗笑,虽然只是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些,却让面前两个男孩有种冰雪融化,春暖花开的惊艳。在他们19年来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好的女孩子,是他们望尘莫及的存在。
柳安玠暗下了决心,开口:“夏青,我···我们以后可以再来看你跳舞吗?就在窗外。”“好,我要去换衣服了,再见。”夏青没有拒绝。
两个人回到宿舍都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李子逸对柳安玠说:“小柳子,咱们不会是遇到狐仙了吧?”
柳安玠十分鄙夷,“你见过会跳芭蕾的狐仙吗?”
“那倒是没有,也就是说,我们今天看到的是活人?”
柳安玠被他气得没脾气,懒得再搭理他,进浴室洗澡。留下李子逸一个人自言自语:“既然是真人,那我要好好打听打听,看看是哪里来的妖孽,哦,不对,是哪路神仙。”
不得不说李子逸包打听的功夫还是很不弱的,没过两天,就被他打听出来许多夏青的小道消息。当然,这也是因为夏青本身就是本校的名人。她爷爷是政府官员,爸爸是一个很成功的商业界人士,她妈妈是一个很有名气的艺术家,据说祖上还是清朝时期的官员,人家家里可是有族谱的。能在这样的家庭里的长大的她,无疑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幸运儿。何况,夏青本身就是一个很漂亮又优秀的女孩。她从小就学习芭蕾舞和钢琴,因为她爸爸的生意做到法国,所以,她现在能说一口很流畅而优雅的法语。她学的是经济学专业,成绩优异,她们的专业老师对她评价很高。末了,他还用自己最喜欢的英国女明星费雯·丽所受到的评价来总结夏青:她有如此的家世,根本不必有如此的美貌和才情!
说完这些,李子逸不禁有些泄气。“当初,夏青刚到我们学校的时候,追她的男生多如过江之鲫。后来,可能是自惭形秽吧,渐渐的,也就不去碰壁了,只敢在心里爱慕一下。说实在的,我看,我们也该早点死心的好。”李子逸和柳安玠的家庭条件也只算中等,很明显,夏青对他们来说是可望不可即的。
话是如此,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两个开始有了一种革命般的患难与共。每天,两个人都会准时去看夏青练舞。刚开始,夏青也不理睬他们,我行我素的做自己的事情。后来看他们并不打扰自己,真的只是每天在窗外看着,也会偶尔在他们傻傻看着她的时候对他们释放善意的微笑,或者离开的时候说再见。直到有一天,忽然就下起了倾盆大雨,两个人一会儿就成了落汤鸡。李子逸看看雨太大,要拉柳安玠去避雨,柳安玠固执的不肯,只得自己跑了去拿伞。夏青跳舞的时候是心无旁骛的,等她跳完,发现外面下起了大雨,再看窗外那个经常有两个傻小子的地方,果然,有个人头在那里。打开窗子,夏青有些恼火,“你是个笨蛋呀?下雨也不知道躲一下?从左边绕过来,到门口廊下躲会儿雨。”
柳安玠被训反而高兴的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绕到廊下,站在那里,一会儿就把地上洇湿一大片。夏青递给他一条毛巾,柳安玠看着粉色的毛巾,没有接,用手抹把脸上的雨水,摆摆手说,“不用,等会回去反正要换衣服。”
“这雨一时半会儿大概是不会停了,你这样会感冒。”夏青把毛巾塞到他手中。柳安玠适时的打个喷嚏,有些不好意思。夏青只好让他进了屋,不过没有到练功房里面,怕打湿了地毯。又进去一趟,拿了一条宽大的浴巾出来,递给他。柳安玠吸吸鼻子,裹着浴巾,看到夏青递过来一杯热水,接过道了谢。喝一口,有点烫,却感觉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水,就说了,“这水真好喝。”夏青看着他,感觉有趣,故意问他:“哦,哪里好喝了?我天天喝,怎么不觉得?”柳安玠大囧,呐呐的说:“你也说是天天喝,所以就不觉得好喝了。应该是久居幽兰之室不觉其香。”夏青心里偷笑,面儿上却斜睨他一眼,道“巧言令色。”
“没有,我说的是真的,也可能是我久旱逢甘霖,觉得特别好喝吧。”柳安玠怕唐突佳人,急忙辩解。夏青憋不住笑出声来,“是呀,可不就是久旱逢甘霖,你这全身上下都逢着甘霖了。”良好的教养和气质,让她笑起来的样子也显得优雅迷人。柳安玠不由看得痴了。
托这次下雨的福,后来每次再来,他们得到了可以进入练功房的资格。李子逸后悔不迭,说就不该回去拿伞。结果伞是拿来了,最后便宜柳安玠送夏青回去。虽然明知道自己只是痴心妄想,到底心有不甘。无奈,撤出每天的舞蹈欣赏节目,由柳安玠一个人独守阵营。
和夏青相处久了就会知道,她冷静理智,并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让柳安玠奇怪的是,她却没有什么同性的好朋友。他后来想,可能是因为夏青家在北京,因为离学校不远有所公寓,没有住学校宿舍;也可能是因为她太完美,大家对于她都是远观的心态。而且,大学校园里有那么多的活动,每个人都活得丰富多彩。夏青的生活安排的很严谨,她不喜欢浪费时间去做无用的事情。她自己如此,对身边的人也是这样要求。柳安玠陪练了一段时间,夏青就对他说:“难道你整天就这样无所事事吗?你们系课很少吗?马上要期末考了吧,你不用复习吗?”
柳安玠知道,自己还没有被夏青当作男朋友对待,她只不过不喜欢别人不务正业的荒废光阴。想到夏青成绩那么好,自己若是考太差也不好意思见她。于是,李子逸亲眼看到了自己身边出现了一个以高考的态度对待大学考试的真人版。不由有些庆幸,还好自己没有继续做白日梦,不然,这样的学习节奏他可吃不消。
柳安玠本来就是一个会学习的人,不然当初也不能以高分考取这所名牌大学。加上他废寝忘食的学习热情,期末考本系第一被他收入囊中。夏青对他的成绩还算满意,答应了他一起去看电影,柳安玠当时的心情非欣喜若狂不能形容。李子逸酸酸的在旁边说风凉话,也被他当作羡慕嫉妒恨而无视。他们看了热映中的《小时代》,夏青对这样不切实际的影片不置可否,只是在电影结束之后对柳安玠说:“安,下次,我们去看歌剧吧。”夏青每次叫他就是一个字,语调舒缓,没有拖长的尾音,柳安玠很喜欢她这样唤他的名字。柳安玠喜出望外,忽略掉夏青对电影的不喜,只想着又能和她一起看歌剧。
夏青博学多才,喜欢比较高雅的艺术,柳安玠常常会在和她一起聊天时词穷。这当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为了拉近彼此的距离,他除了偶尔和夏青在一起的时候,其他时间不是泡在图书馆博览群书,就是恶补一些音乐方面的常识。对于柳安玠的改变,夏青还是满意的,渐渐地,他们约会的次数也多了些,关系也更进了一步。李子逸不乐意了,一次吃饭的时候说:“小柳子,你还记得上次我们一起打篮球是什么时候吗?”“什么时候?”柳安玠吃着饭,脑子里想的是肖邦的夜曲。李子逸白他一眼,“我说你这是在谈恋爱吗?人家是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你这可好,每次去见夏青就像是去见考官。好吧,夏青是很好,可是好到高不可攀的地步了,咱们能不能不这么委屈自己呢?”
“我不觉得有什么委屈,我们这样很好啊!你不知道夏青懂的东西可多了,都是我以前没有接触过的。而且,像夏青说的,多学点东西不比做那些无聊的事情好吗?她给我推荐了好些书看,都很不错。”柳安玠不满意好友对夏青的评价。“你当初不也追夏青来着,现在倒这样说。”
“我这叫知难而退,谁像你这样啊?生生是要跟自己过不去。”李子逸现在是彻底把那点儿念想给灭了。还想着把好朋友给解救出来,苦劝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咱们还是回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吧。至于夏青这朵不可亵玩的白牡丹花,咱只适合远观。”“你确定那是说白牡丹花的?”柳安玠白他一眼。李子逸不以为然,“你管她什么花,总之人家是富贵花儿,咱还养不起。”
想到夏青至今也没有要和他发展男女朋友的关系,柳安玠有些垂头丧气。不过,对于一厢情愿单恋中的男人来说,愈挫愈勇才能更显得情比金坚。从此,柳安玠就坚定而趔趄的走在了追求夏青的崎岖道路上。
夏青一直和柳安玠保持着一种不远不近的关系,比同学近一些,比恋人少一点。虽然柳安玠也和她牵过手,甚至在气氛很好的时候也接过吻,但是他还是能感觉到自己并没有走进她的心里。
就这样不疾不徐的快过完三年的大学生活的时候,夏青也快要毕业了。早在之前,夏青就说过,她大学毕业就要去法国的。为此,柳安玠也偷偷的学习法语,当然,这个夏青并不知道。在夏青毕业前夕,他们在一家看起来干净又环境优雅的餐厅吃了最后一顿饭。夏青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其实,她一直都是一个很有自己原则的人。吃过饭,夏青说:“安,我们好好谈谈吧。”柳安玠帮她叫了她喜欢的龙井,自己也捧着一杯,微微一笑,做洗耳恭听状。
“我过两个月就要去法国,护照之类早就办好了,是和我未婚夫一起去,我们会在法国举行婚礼。我们是一个机关大院里长大的,他比我大三岁,我们从小就认识。他爷爷和我爷爷关系好,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也不讨厌他。”夏青冷静而客观的陈述了她的事情,这是柳安玠以前从来不知道,也没有想到过的。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呼吸却越发急促。耳边仍听到夏青继续用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在说话,“我没有想到会认识你,你不像那些幼稚不学无术又不可一世的小男生,肯学习,有思想,长的也还不错。我也想知道谈恋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你刚好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和你交往了这么长时间,我们还是很愉快的,是不是?”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大概有些不习惯说下面这样的话。“安,我想我是有些喜欢你的。谢谢你陪我度过的这些日子,是我以前没有经历过的感觉。”如果没有听到之前的话,柳安玠会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男人,这么久以来,他是多么盼着能听到夏青能说出喜欢他的话。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他奇怪自己没有愤怒,只是感觉很悲哀,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摇晃了一下,站起来,僵硬的笑着对夏青说:“那么,恭喜你,就要结婚了。再见!”然后挺直了背脊转身而去。是的,和夏青在一起这么久,他学会了怎么样用最优雅的语气,高傲的姿态,最有风度的样子去说出言不由衷的话。
从那以后,柳安玠再也没有和夏青有过联系,也不知道她的消息。回到宿舍,拿出李子逸平时藏的酒,他放纵自己大醉了一场,本来就酒量浅还拼命喝。李子逸苦劝不住,只好由着他,谁知道他一连睡了两天两夜,把李子逸给吓得不轻。好歹从他嘴里挖出了夏青的事情,李子逸看着柳安玠失魂落魄的颓废样子,只有一声叹息。大学最后的一年,柳安玠像变了一个人,经常拉着李子逸打篮球,参加各种夏青曾经觉得很无聊的社团活动,也交了好几个女朋友。他本来就长得很帅,很容易获得女孩子的芳心。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俨然大学校园里的风云人物。
毕业以后,他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北京这样的大城市,邀上李子逸一起回到了自己家所在的城市,然后合伙做了一家物流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