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叶离赶到钦天监时，便看见了站在小楼前双手拢袖等候的青衣和煦青年，这位达意境的大修士如往常一样，又在寒风中仅凭肉体坚持了一个时辰。
这位常常挂着笑脸的青年脸色比往常严肃了许多，他迎上穿着单薄麻衣的少年，正张嘴准备说些什么，却是叶离提前开口。
“‘保宫’出事了，和昨天被送去的少年有关，对吗？”
“对。”
梁殿点了点头，回道，眼神中带着惊讶。
……
青石小院后院，听过梁殿的介绍，叶离皱着眉头观察着四周。
昨日一片狼藉的状况已经好了许多，破碎的砖石尘土都被收拾在一侧，原先摆放的一排尸体也都已经安置好了，但仅凭原地矗立的几堵破旧石墙就已经能说明昨日状况的惨烈。
“监正交代，昨日这少年显然是为周延年而来，周延年的案子本来是安排给你的，如今周延年案子与那真气自爆少年案子放一起，并立“保宫”案，所以昨日之事由你一并负责。”梁殿在一旁递过一块褐色破布，说道。
接过破布，叶离看了看，还能依稀记得这是昨日那眼神不可描述的少年身上所穿。
“周延年还活着？”少年突兀地问道。
梁殿想了想，回答道；“神魂俱灭，无异于死，但监正接回他的家人，希望他活着……”
叶离抬头看了眼声音越来越低的梁殿，点了点头。
紧接着梁殿又说道；“这次监正为你准备了几人，都是在这次事件中有过错者，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说完话，梁殿便领着叶离回到前院，这里不知何时站了前后两排，总共十八人。
这两排人都与叶离之前见过的人高马大的墨衣衙役有很大不同，站在前排的人面目普通，高矮胖瘦不一，而站在后排的人眼光中藏着股精悍，身材偏瘦。
“前面的是抓捕那少年的暗探，擅长伪装打听，也精通战斗。”梁殿解释道，“后面的是‘保宫’潜卫，擅长……杀人。”
挥了挥手，梁殿便从前后排召出了各自的领头，前排暗探出来的是个笑眯眯的中年胖子，后排出来的竟然是个年纪在三十来岁的清秀女子。
那中年胖子五体拜倒在地，道；“属下见过主簿、监侯。”
主簿是梁殿的官职，主管钦天监消息往来，偶尔也会参与些行动。
在一旁的女子显然做不来五体投地大礼，只是单膝跪下，道声参见。
叶离显然也觉得自己受不住五体投地大礼，慌忙之下竟然跳到一侧，倒是梁殿微微笑着看着眼前五体投地的胖子，回道。
“行了，刘贤你不必来这套，李渔你也起来吧。”
中年胖子和女子方才起身，女子冷着脸立在一旁，倒是名叫刘贤的中年胖子笑眯眯的说道；“每次见到主簿都让人如沐春风，更别提您身旁这位少年有为的叶监侯了……”
梁殿摆了摆手，道；“打住吧，先前的我已经与你们交代好了，记住听从叶监正的命令。”
一男一女，一胖一瘦都俯首称是。
梁殿又对叶离打过招呼，径直离开了，只剩下叶离一人对着十余人。
对着乌泱泱的一群人，少年不由地有些紧张，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却是名字叫做刘贤的胖子扯着一张大嘴凑上来说道；“叶大人，我们要不要先去看看案发现场，调查调查呀？”
案发现场自然不是指“保宫”后院，事实上，最谨慎细心的人也不能从那一片废墟中发现什么，刘贤所提到的案发现场是昨日捕到那眼神不可描述少年的地方。
听到刘贤的提议，叶离点了点头，但随即看了眼眼前整整齐齐站着的两排人，旋即对一侧的李渔说道；“你带着你的人排查一下周延年的事，邻居、亲友、同僚……”
周延年及其家人已经不知道被温小白藏到哪里去了，而且他一介凡人神魂俱灭再难苏醒，叶离自然不能去问一个不知在哪的废人。
穿一身黑衣劲服的女子应了一声，随即带着一排眼神狠厉的潜卫出了门，雷厉风行。
刘贤不出所料地又凑了上来，笑嘻嘻地替叶离带路，领着他带着一众暗探出了门。
不同于气势汹汹的潜卫，一出门，叶离身后穿得五花八门的暗探就融入了人群，变成了闲逛的商贾、卿卿我我的小情侣、结伴出行的少年郎。
叶离诧异地望了眼消失在人群中的暗探，尽管把这些人放在路边的行人中毫不违和，可是这些潜卫却又保持着和叶离相同的速度，和他一起前行。
注意到这位少年监侯的目光，刘贤依旧挂着那张春风满面的笑容，解释道；“都是些摆不来架势的普通人，做探子做惯了，改不了，监侯见谅。”
叶离点点头，在刘贤的带领下，同一群若即若离的潜卫一道，往捕住自爆少年的第一现场去。
城北，居正坊。
叶离在刘贤的带领下，来到这里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子。
“血滴子还会把这样的暗巢安排在城北？”叶离发问。
城北房价奇高，哪怕是这样偏僻的小院子，价格也不再城南繁华之地的房子之下，况且这里权贵云集，戒严程度也远在城南之上，并不是一个安排暗巢的好地方。
作为多年的老谍子，刘贤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并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领着叶离来到院子里，看着后面陆陆续续跟进来的暗探，答道。
“安排在城北的暗巢并非没有，但是极少极隐蔽，少有这样的。”
叶离四周看了看，如果不去注意地上大片大片的血迹的话，青砖砌的小院子还是很干净的，也没有堆积什么杂物，可这么一个干净到没有生活气息的院子很难不引人注意。
等叶离四周打量完了，刘贤方才继续说道；“我们昨日偶尔发现了这里时，发现这里的血滴子正在往四周撤退，为避免意外，我们只好先处置他们。”
“而那少年便是在这里发现的，其修为不过是个洗练境，且目光呆痴一言不发，我们便以为他是个玄字或者地字级别的血滴子子嗣。”看了眼面有疑惑的叶离，刘贤继续解释道；“血滴子级别繁琐，难以区分，我们便已天地玄黄四级辨别。”
自与叶离见面以来一直挂着一副笑脸的胖子此刻终于变了脸色，他神色中带着苦涩地说道；“所以我们把那少年按照惯例送去了“保宫”，却不料这就是血滴子为我们设的局。”
一个临时设局的地方自然不会又太多的线索，叶离领着众人又看了一遍，却找不到任何与昨日那少年有关的线索。
一番折腾，众人再出门时，已是日近正午，叶离再向那刘贤望了眼，这把他领到这里白费劲的中年胖子，在料峭冬风中依旧挂着春风满面的笑容。
微微侧头，叶离盯着面前的刘贤。
这胖子，莫非真当他是个好拿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