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方甚直直地矗立在一座建筑的面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此时的他,就像即将要去见自己通过自由恋爱寻找到的女友的父亲母亲一样,脸上满是矛盾、紧张而又犹豫的复杂神色。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大易人民联邦共和国颁布的法律,规定的成亲年龄是男二十女十八,但同时,更加令这个古老国家里的百姓所震撼的是“自由恋爱”这四个字的提出。
相比于违背人们千年来早婚早育的传统,自由恋爱这种违背天理人伦,大逆不道的行为更加引起易国百姓的愤怒、抵触和反抗。一时间,易国上至权贵,下到黎民,无不深有怨言。
然而一段时间过后,事情的发展却发生了巨大的转弯,人们发现,自由恋爱无非是让男男女女找寻他们自己中意的伴侣。除在精神上的叛逆之外,实质上并没有什么重大损害,更何况,父母对于儿女的婚事也并非失去了所有的话语权,最终的决定与否还是,他们还是有着极强的干涉力。
但是婚育年龄规定得过低,就导致原先这个古老的以农业为立国基础的封建制国家中,许多家庭失去了他们原本可以拥有的充足的劳动力,进而引起的一系列连锁反应,直接威胁到了广大农民的肚子。
但是所幸,这世界一向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尽管像方甚这样,年纪不过十六七的男子在法律上,还不应该太多涉及男女之事,但实际上,在民间,他这样的年龄,依然可以成为数个孩子的父亲。
没办法,百姓一向是最好欺负的,任你怎样压迫,他们都会默默承受,但如果有人实在不识相,让他们连最基本的生存都不能维持,那就没得说了,就是皇帝也得被他们用锄头赶下来。
因此,上面对这些明明知道,也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撇开这些不谈,方甚现在脸上的表情,比之常人自然显得有些冷漠,但作为一个杀手而言,这已经算是十分丰富,甚至说是不应该了。
如果再走近去看,会惊讶的发现,他的脸上、手上等身体所裸露出来的部分,都有着十分明显的伤痕或者淤青,显然在这三个月内,他受到了无法想象的非人虐待。
“砰”“砰”“砰”“砰“……,如同鞭炮一样的一阵响声猝然响起,又匆匆结束。
方甚闭上了他的眼睛。
单就以他这三个月所学到的来听,这些声音是被叫做AK47的步枪在击发时产生的。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步枪所射出的,被称为子弹的具有巨大杀伤力的小小铁弹头,现在应该已经进入了在三个月前带他来此地的十先生的体内,带走了十先生所有的生机。这也是为什么,方甚此时的脸上有着一丝苦涩。
说起来,他与十先生本来也不过是利益关系,十先生看上了他的天赋,然而却不是想栽培他,只不过是为了把他带到这里来完成他的任务。
原本被看中的这个人应该是佘蛟的儿子,作为交换,十先生需要承担起正处于帮派的激烈斗争中的佘蛟一个月的安全保卫。只不过在见到自己后,佘蛟的儿子就被放弃了。
方甚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脸色又恢复到之前冷漠的样子。
这三个月来,自己在这个训练营里,被传授了许多超越自己,甚至是这个时代思维观念的东西,枪械只是其中很基本的一项。
在所有与他同一批进入此地的学员当中,他的年龄最小,但由于底子好,各项指标,例如格斗、枪械、隐藏、突袭等。他都毫无疑问地名列前茅。对于这些令这个时代的人匪夷所思的事物,他的接受能力也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的强大。
如果照这样发展,他将来十有八九会被培养成为一名更加优秀的符合这些人期许的杀手,而他的引荐人十先生,不仅完成了任务,还可说是大功一件。但现在又怎么会是这种境地。
想到这里,方甚的脸上却更加显出一种十分坚定的神情,连炯然有神的眼睛,都似乎要向着那黑色的高大建筑物射出实质性的目光。
这里对于他们的训练,与其说是训练杀手,倒不如在杀手前面加上“工具”这两个字更为合适:
进入此地的第一天,这里的人就带着他进行了极为繁琐而又严密的,各种各样的宣誓程序和教育过程。其最终目的在方甚看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绝对的效忠。如果效忠的主人是值得的,或者说有那么一丝值得,方甚也默认了,毕竟都是杀人,为谁杀不是杀。
但是在接下来的训练中,方甚十分敏锐地意识到,负责训练他们的被叫做意识形态的人,甚至在进行着类似于抹除他们自主意识的一种工作。
这是方甚所绝对不能容忍的,要知道在为幽罗效力的时候,方甚原本是可以成为编内人员的,相比于编外人员。编内的待遇高出数倍不止,但他依然果断拒绝,原因也无非也就是自主二字。
在他看来,当他失去自主意识的那一刻,他和死人几户没有什么区别了,因此他一开始就十分抵触这里的温水煮青蛙式的意识形态教育。
然而,勃勃生机在一片死气中还是太过于显眼,尽管他一向低调,但由于各项成绩的突出,他自然而然就承受着更多的关注。没过多久,在一大群渐渐沦为工具的人里,他就被这里的训练人员发现。
开始是各种好言的相劝,在这种充满血腥暴力的地方,温情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即使是带着目的性和功利性的。
待发现了他油盐不进后,这些人转瞬便撕下了伪善的面具。开始对他无所不用其极。
身上的这些印记已经是所表露出的最最“温暖”的待遇了,方甚心中这样想道。
到了最后几天,这些人对他几乎已经是图穷匕见的地步,在某些时刻,他甚至感到那种死亡的感觉,甚至比他呼吸的次数还要多。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最终被放了出来,即使带着这一身的伤痕,却已经是他最大的幸运。
只是在离开时经过训练场的时候,他看见了被绑在行刑架上的十先生。
进来不久,他就已经知道“十”只不过是一个序号,就像他在幽罗时就处于“丙二”序列。
他很不解的是,完全可以用一颗子弹,甚至是一把匕首解决的事情,这些人却非要派出一个行刑队。十几个人站成一排,结构简单而又具有实用性的AK47被端在了同一条水平线上,黝黑的枪管在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微光。
作为与95式自动步枪并列为他最喜欢的两种步枪之一,显然,被用在这里,在他眼里是大材小用的。很奇怪的是,在看到十先生被他连累而受死的时候,他先想到的却是眼前的枪械。
也许这就是仪式感吧,他心中自嘲地想着,我恐怕不会有这种感觉的。
他随即抬起头再看了一眼那黑黝黝的如同一个大盒子一样高大建筑,唯一不同的色调是大门正上方的那块牌匾——东叔损冠训练营。
随后,他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准备就此离开。
就在此时,一道突兀出现的光芒吸引了方甚的目光,还伴随着细微的响动。
在这训练营前是一大片空旷的土地,只有一处唯一的遮掩。
“锅炉房”
方甚的目光定格在了一间又小又破的屋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