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把传单捡起来,看到上面印着一个少年的照片,底下注明寻人启事,留下了号码。
“这个男孩,就是之前那只怪物吧……”夜喃喃自语,举目看向许瑶。
许瑶正向一个迎面而来的中年女性递出传单,中年女性似乎有急事,匆匆而过,许瑶没想到对方会走这么快,急忙缩手回来,又往回退了两步,脚跟不小心碰到马路牙子,一个趔趄仰天摔倒,传单飞了满天。
许瑶心中惊吓,平复了一会儿赶紧低头捡传单。
突然看到面前站来一双脚,抬头只见夜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装得真像。”夜平静地说了一声。
许瑶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她。
夜突然大声道:“我说你真能装啊!明明百毒不侵,却故意装得这么……这么……”
说到这脸上一红,发泄似的捡起地上一小部分传单,转身朝着街上来往行人身上硬塞,恶狠狠地道:“都看看!都看一眼又不会死!看到这个人就打上面的电话!有重金酬谢!”
听到夜这么嚷,路人或是被惊讶或是被吓到,有的驻足看过来,有的愣着忘了走,还有些则听到“重金酬谢”四个字时产生了兴趣。
夜趁机把手里的传单飞似的硬塞给这些人,很快两手空空了。
拍了拍手,夜转身回来,继续从地上捡起传单,许瑶则怔在原地,看着她,眼睛里有什么在流动。
夜瞟了她一眼,低头呢喃道:“看什么看?别以为我是在帮你,我只是想报仇而已!发完了传单,给我老老实实回去上课,我还要和你决斗厨艺!”
说完拿走传单,如法炮制,把传单粗暴地塞进过往路人手中。
许瑶看着那个在路边忙碌的身影,是那么奇怪,那么不可理喻,却又那么有效,那么成功。
她忽然捂住了嘴,身体微微颤抖起来,视线一模糊,瞬时便泪如雨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原本她决定把眼泪留到找到许杰的那一刻再流,此刻却完全不受控制。
直到这一刻,她才彻底的意识到,原来她一直都在依赖别人。
最开始有爸妈,后来有姐姐保护她,最后弟弟许杰也处处为她着想处处为她出头。
当所有人都消失后,她不得不开始自己承受一切,于是这段时间来她变得稍微坚强了一些,悲伤难过时能勉强忍住眼泪。
可就在这一刻,看到夜为自己忙碌,做的那么好,那么有效,那么有能力。
她仿佛又看到了能被依赖的人,仿佛又觉得自己可以不用假装坚强,所以心防松懈,悲伤、孤独、思念、无助一股脑涌进来,终于再次变回那个软弱的自己,忍不住泪崩。
夜正发着传单,见许瑶莫名其妙就坐在地上大哭,不由眉头一皱,过来蹲下问道:“喂,你怎么回事啊?”
话刚说完,没料到许瑶会突然抱上来,两人一齐倒向后。许瑶抱在夜身上,只是哭,却不说话。
夜不知所措,躺在地上,眨眨眼,见惯了刀光枪闪的她,此刻竟不知所措。
结结巴巴道:“喂……不是叫你别……别对我使媚术吗?我可不是男生……”
许瑶好似没有听到一样,没有松开的意思,把头埋在她胸前哭。
夜的脑海逐渐空白,正呆愣间,忽然看到前面站来一个人,赫然是凌涯。
凌涯表情平静地看着地上二人,心道:“这是什么情况?”
凌涯就像一堆颜料,瞬间就在夜逐渐空白的脑海里稀里哗啦地染成了一张抽象画,她眼睛一睁圆,推开许瑶就站起来冲向凌涯,抱着凌涯的手臂像受惊的小鹿一样低头道:“你……你别误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凌涯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怎么样?”
“讨厌!”夜撒娇似的摇晃凌涯的手臂,无意识地捏他手臂上的肉,嘟囔道:“反正都是她的错,我们快回去吧。”
凌涯没再理她,看到地上的传单,捡起来看了一眼,又看到刚刚站起来的许瑶,明白了怎么回事。道:“我帮你一起发吧。”
“诶?真的可以吗?”许瑶脸上有些红,擦了擦泪痕说道。
凌涯道:“没什么,反正不忙。”他没有告诉她们,他和许杰一样,有着一段因为没有力量而失去珍视之人的经历。
曾几何时,因为弱小,他的父母、亲人,一个个从他身边消失,而他什么也做不了。绝望中,他离开了家族。
所以他很同情许杰,同情他的遭遇,不过也挺烦他的执拗。
夜听到凌涯竟然提出要帮忙,顿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道:“凌涯哥哥,你……居然管起闲事来了?”
说到这,没等凌涯开口,又猛然醒悟似的道:“对了,你本来就喜欢多管闲事!平时却总是装得什么都事不关己的样子!实际上凌涯哥哥你最爱多管闲事了!”
凌涯咳嗽了一声,道:“胡说八道!”说完自顾走去发传单了。
然而,他等闲不开口,效果没有夜那么好,也不像许瑶那么积极,半天愣是一张都没发出去。
正觉得脸上无光骑虎难下,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两个女孩时,忽有一人从前方走来,风姿绰约,人还未到,芳香先至!
这是一个二十七八九岁左右的美貌女子,身高不算突出,一米六五左右,但肤白貌美,气质出众,穿着时髦,似笑不笑,自带迷人心智的效果。
美貌女子在凌涯面前停了下来,抬手从他手中抽出一张传单,随后对他抛了个媚眼,最终潇洒离开,徒留一片芳泽。
夜在后面气得直跺脚:“竟然敢对凌涯哥哥抛媚眼!那个x子!”
许瑶则难得的心情好起来,捂嘴偷笑。
凌涯看着那个潇洒离开的背影,单手托着传单,一手摸了摸下巴,点点头道:“嗯,终于送出一张了,有所突破!”
却完全没注意那人长啥样。
凌涯三人在街上发了一会儿传单,发完手头的量时,也入了夜色。
许瑶为了感谢两人,提出请客吃饭,夜担心凌涯在饭桌上会被许瑶迷倒,所以极力反对。
但凌涯深知回去只能吃泡面,于是极力赞成。
两人展开了一系列辩论,不可开交,难舍难分,叹为观止。
许瑶趁机又从背包里拿出一小沓传单发,充分利用零碎时间,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
这边热火朝天,另一边,贝露。
贝露一路影只形单地回到了家门口,推开门,只见巨大客厅里富丽堂皇,高档奢华,富气逼人。
这是一栋独立别墅,高三层,带二层地下室。欧式风格装修,整体色调温和,暖意融融。
然而,当贝露推门走进来那一刹那,能感到的只有寒冷。
两道目光从沙发投向门口,当看到贝露还完好无损地走进时,两人表情愕然,对视一眼,都知道计划再次落空。
这是一对中年夫妇,是贝露的养父母。
贝露低着头,轻轻走进来,然后关门,不出所料看到爸爸妈妈都眼神冰冷,一脸失望。
她也跟着心中寒冷,灰心失望。“只能回房间了。”
她不敢逗留,径直往二楼楼梯走过去。
这时,中年妇女立刻站起身来,脸上瞬间已经露出高兴的神色,亲热地道:“哎呀,露露!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爸妈都担心死你了!”
贝露停下脚步,稍微扭头看了两人一眼,又别过头去,小声说道:“爸,妈,别再浪费钱了,没有用的。”
她只说别浪费钱,没有说后面的“派人来抓我”这几个字,算是给他们一点余地,让气氛不至于太僵硬。
实际上,过了这么久,双方对彼此的心思都早已经揣摩透了,我知道你想害我,我也知道你知道我想害你。
中年妇女故作责怪状道:“你这孩子!净说胡话!”
说着就走过去,轻轻拍了拍贝露的后脑勺,乍一看去倒是有几分父母的温馨感。
实际上,这也是贝露一直在这个家的原因之一,她很早就没有了父母,因为身份特殊,也没有朋友,唯一的那个人……也在十年前死去了。
现在她能拥有的,只有这份虚假得荒唐的亲情。
她不太想失去这份亲情,即使心知肚明,这是假的。
中年妇女见贝露只低着头不说话,脸上有一瞬间变回冰冷,但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变得慈爱起来,温柔道:“对了,露露,你回来这么晚,一定饿了吧?快去吃饭……”
说到这故作意外,显得很不好意思地说,“哎呀!妈妈忘了!你回来得太晚,你的那份饭菜都凉了,保姆刚拿去喂狗!也不知道现在还剩不剩?”
“我吃过了。”贝露回应一声,然后走上楼梯。
她已经习惯了,有时仔细想想,自己也会觉得不可思议,居然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但她的的确确在这里生活着。
刚到楼梯中间,忽然想到了什么,再次停下脚步,背着夫妇两道:“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力量交出去的。”
她能猜到夫妇二人在听到这句话后的愤怒表情,但无所谓,继续道:“力量什么的,我不想要,也可以不要,但我有不想忘记的人。”说完再次起步,走向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