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国都的城墙上,燕构拉着张定边的手,君臣二人静静的站在大殿阁楼上,极目远眺,江南的繁华美丽尽收眼底,燕构指着燕都城中那座比皇城还高的阁楼,问道“爱卿可知道,那是谁家的宅子啊?”张定边沉吟良久,皇帝的话就向一块巨石,轰隆一声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心上,他脑海中迅速搜集着答案,所有人都知道哪间宅子是谁家的,但是所有人都不敢说,因为皇帝陛下从来没有过问过,可如今皇帝陛下问起,难道是……
张定边还在沉默,他还在思考自己该如何回答这个近乎致命的问题,然而燕构没有给他多少时间,燕构开口说道“怎么?爱卿做了三年的燕都府尹,也不知道那是谁家的宅子吗?”皇帝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着张定边的头皮,他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散发出一道精光,只见他连退三步,拱手作揖,朗声说道“陛下,臣以为,那应该是天子的宅院!”燕构目光阴沉的冷笑道“朕的好爱卿,你答错啦,那是朕的宰相徐怀素家的宅子!”张定边听闻此言,又退两步,再次拱手作揖说道“那一定是天子的宅院!”
燕构走到张定边身前,直直的看着这个已经古稀之年的老人,伸手托着他颤抖的双手,语重心长的说道“爱卿,你要体会朕的难处,你们老啦,孩子们又还没长大,不用他们做事,国家怎么运行?”张定边倔强的收起双手,慢腾腾的跪在阁楼上,叩拜道“那么陛下当下之举却是为何?”燕构缓缓蹲下身子,伏在张定边耳朵边上说道“他们想让朕关闭和大瑶国的贸易市场,用这笔钱来应对同大宛国的战争,朕同意啦!”张定边在燕构话音刚落那一刻,已经浑身颤抖,他顾不得人臣之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痛心疾首的说道“陛下呀!万万不可呀!如此一来,大瑶人势必南侵,到时候我们两线作战,国家危矣!国家危矣啊!”燕构无奈的摇摇头,他看着这片美丽的大地,小贩们穿街窜巷,女人们浓妆艳抹,文士们歌舞升平,几个孩童奔跑在宫城下,指着城墙上的燕构嬉笑着说道“快看快看,官家出来啦!官家出来啦!”
燕构拉起张定边的手,来到北城墙上,他伸手指着北方,有些伤感的说道,“爱卿,国库没钱啦!朕不用他们还能用谁呢?国难当头,只要他们能把钱给朕交上来,激励将士守护国土,朕就得用他们呐!”
张定边语塞,他红着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能为君王分忧解难,是他作为臣子的最大失职,他只能沉默,只能等待着皇帝接下来要交给自己的重任,燕构没让他久等,燕构接着说道“韩放,王长春二人朕不能动,他们是大燕的盾,必须留到最后再用,朕让爱卿来,是想让你替朕跑一趟,请一个人!”张定边连忙问道“不知陛下想起用的人是……”燕构带着些许回忆说道“刘亘。”张定边听到这个名字,脸色顿时变得为难起来,刘亘,和李烬一样有着赫赫威名的大燕战将,他成名比李烬,韩放还要早的多,他曾七次北伐大宛,七战七捷,斩杀大宛人数万,他的威名,不但响彻在大燕军中,更是令大宛人闻风丧胆,然而他终被徐怀素等人诬陷,贬谪出京,赋闲在家,一晃十余年过去了,那个威名赫赫,纵横战阵的将军,已变成了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啊?张定边不知道,所以他向皇帝说明了自己的心意“刘亘已老,启用他,恐怕不妥啊!而且李烬曾是他的部将,恐怕刘亘不愿出山。”燕构笑了笑,说道“爱卿只管将今日朕问你宅院的事告诉他,他一定会接下这副担子。”张定边叩拜退去,只剩下燕构一人站在都城上。
“黄河水浊,长江水清,长江水养育了沿江百姓,黄河水同样养育了沿岸生灵,朕不能因为长江水清,而只用长江水,也不能因为黄河水浊而不用黄河水,徐怀素等人是奸臣,但国家需要他们来做事,李烬他们是忠臣,但国家同样也需要他们去牺牲,世间事有兴有废,帝王将相,诛戮残杀,何代无有!若只留白而去黑,则天道不存,留忠而不用奸,则王道不彰,天下之人,皆可为朕所用,才能统治好一个国家啊!”柔嫩的垂柳亲吻着湖面,燕构看着苍茫的上空,自言自语的说道“总得留点事情给后人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