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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聂赫留道夫走起路来飞快。尽管他穿的衣服并不多,只穿着一件很薄的大衣,但是依然是热得要命,并且街道上那尘土飞扬,空气中没有风,让人感到闷热得难受。

当他步行了四分之—俄里时,就乘上马车向前走了,而坐在马车里,他竭力想着昨天跟他姐夫的交谈,不过这个时候想起来却再也不像今天清晨那样让他不安了。这件事情已被那批犯人们列队出行的各种印象统统掩盖了。主要还是由于天气热得实在难以忍受。

在一堵围墙边的树荫的下面,有两名中学的学生摘了下帽子,站在一个卖冰淇淋的小贩的面前,一个小男孩这时高兴地吃了起来,不停地吮吸着牛角小勺,另外一个小男孩则等待着小贩把一种黄糊糊的东西盛满玻璃杯子。

“哪里能喝到一点儿水呢?”聂赫留道夫向自己的车夫问道,他感到口渴得已忍耐不住了,很想喝点儿什么来提提精神。

“附近有一家比较不错的小饭店,”车夫说,驾着马车拐进一个街角,把聂赫留道夫拉到了一家挂有大招牌的饭店的门前。店老板在柜台后面站着,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衣。侍者们穿着白颜色的衣服,由于没有顾客光临他们都散坐在桌子旁,这时大家都观察着这个不同寻常的来客,赶上前去打招呼。聂赫留道夫要了瓶矿泉水,在距窗台子较远的地方,坐在了距窗台比较过错的地方。另外一张桌子的旁边也坐着两个人,桌上摆了茶具和一只白色的玻璃瓶。他们擦着前额上的汗水,和颜悦色地在计算着什么。里面的一个人黑皮肤,光脑袋,后脑勺上留着一圈黑色的毛发,就像伊格纳季·尼基佛罗维奇那样。这一形象,让聂赫留道夫又一次记起了昨天他和姐夫的交谈,又记起了他很想在动身以前想看一眼姐姐的想法。

“离开之前我真实在来不及了,”他心里想到。“最好还是我给他们去封信。”于是他要来了信纸、信封和邮票,一边喝着泡沫翻滚的凉爽的矿泉水,一边琢磨着该如何下笔。只不过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不管如何都写不成这封信。

“亲爱的娜塔莎,我无法忘记昨天跟伊格纳季·尼基佛罗维奇交谈时的痛苦印象离开……”他开了个头。“下面怎么写呢?要请求他宽恕我昨天说过的话吗?但是那些都是我要说的心里话呀。这样,他会觉得我放弃了自己的看法。这是他在干预我自己的事情……不行,我不能这么写。”此时,他又讨厌起那个刚愎自用、跟他话不投机、不了解他的人了,然后索性把那封没有写好的信装进了衣兜里,付了账后,离开了饭店,乘上车又去追赶那批犯人。

在临街的一个倾斜坡路上,聚集着一小撮人和一名持枪的押解兵。聂赫留道夫让车夫停下车来。

“怎么回事?”他向那打扫庭院的人打听道。“有个犯人病了。”聂赫留道夫从马车上跳下车来,很快地走过去。在接近人行道的一段倾斜而坎坷的石板路面上,有一个上了岁数的男犯人,直挺挺地躺着,这个人宽宽的肩膀,蓄着棕红的大胡子,红脸膛,扁鼻子,身穿灰色长囚衣和灰色长裤。他脸朝上仰在那里,张着双手,手掌向下。他睁着两只一动不动的、充满血丝的眼睛,望着天空,隔很久他那高大的胸脯才起伏几下,口中传出哼哼的声响。他身边有一个眉头紧锁的警察、一个卖东西的小贩、一个邮差、一个店伙计、一个拿阳伞的老婆婆,还有一个剃着光头、手中拎着空篮子的小男孩。

“他们的身体真是太差了。他们被囚禁在监狱里太久,身体太虚弱了,但是如今又把他们领到这大太阳底下烤晒,”店伙计对来到跟前的聂赫留道夫说道,很生气的样子。

“他恐怕要活不了多久了。”拿阳伞的女人难过地说。“最好把他的衬衣解开。”邮差说。警察用哆嗦的粗手指解开了犯人那露出一根根青筋的红脖子上的带子。他显然非常激动而且紧张,但是却觉得他应该把这帮人呵斥一番。

“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天气这么炎热。你们围着一点也不透风。”

“还是找医生来给检查检查吧。应当把身子虚弱的都留下来。但是他们却把有口气的人都拉了出来,”店伙计说,分明是为了炫耀自己通情达理。

警察解开了那个犯人衬衣上的带子之后,站起身来,向周围扫视了一圈。

“我说:你们都走开点吧。不要围在这里了。这有什么好看的?”他说道,回过头向聂赫留道夫来寻求他的支持,不过他在聂赫留道夫的目光里却没有看到怎样的同情。

“应当管理这事儿的人却不关心。眼睁睁地把人折磨死呀!”“犯人当然是犯人,可是他们到底也是人呀,”人群中议论着。

“您把他的头抬高点儿吧,让他喝点儿水,”聂赫留道夫说。

“有人去拿水了,”警察答道,随后把双手插到了犯人的胳肢窝下,然后把他的躯体放到稍高一点儿的位置上。

“这么多人集在这儿干什么?”突然大家听到一个盛气凌人的叫喊声。原来一位警官急步来到围在犯人旁边的人群面前,身穿非常干净的制服和一双亮得更加惹眼的高筒皮靴。

“快走开!不要在这里围着!”他冲着人群大喊,事实上他还并不知道为什么这里围了那么一群人。

他来到跟前,看到那个快要死去的犯人,点了点头,看样子他早已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一样。他转过脸对那警察说:“这是怎么弄的?”

警察汇报说,方才有一批犯人经过这里时,这个犯人倒了下来,押解人员就把他留在这儿了。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赶快把他送到警察分局去。去找辆马车来。”

“一个管院子的人去找车了,”警察说着,把手举到帽檐上敬了个礼。

店伙计刚说了一句天气太热的话。“还围在这里干吗?嗯?好好走你的路去吧,”警官说着,瞪了那个店伙计一眼,店伙计就不再吭声了。“最好叫他喝点儿水,”聂赫留道夫说。警官又严厉地看了一下聂赫留道夫,不过并没有说话。等管院子的人端来了一杯水后,警官就命令警察给那个犯人灌水。警察抬起犯人向上仰着的头,想把水倒进他的嘴里,但是很不成功,水沿着他的胡子流了下来,弄湿了上衣的前襟和沾满灰尘的麻布衬衣。

“往他头上浇点水!”警官下命令道。警察就摘下了犯人头上的帽子,把水倒在他那棕红色的鬈发和秃顶上。

犯人好像感到了惧怕一样,将眼睛瞪得很大,不过身体依然没动。

沿着他的脸流下了很多沾着灰尘的脏水,现在他的嘴里一直传出了一阵阵的呻吟声,整个身子不停地哆嗦。

“这里不是有辆马车吗?”警察指着聂赫留道夫雇的那马车对警察说。“把马车拉过来嘛!哎,跟你说话呢!”

“我已经有客人了,”车夫阴沉沉地说道。“没有关系,”聂赫留道夫说,“不过你们尽管使用好了。由我来付钱就是了,”他转过身向车夫补充了一句。“哎,你们都傻站在那里干啥?”警官大声叫着,“大伙帮个忙啊!”他们就把这个快要死去的人抬了起来,然后安排他坐在座位上。但是他自己已坐不住了,头总是向后边仰着,身子从座位上滑了下来。

“叫他躺平吧!”警官吩咐道。“没关系,长官,我来押送他,”警察说着,坐到了那个奄奄一息人的旁边,把那强劲有力的右胳膊挟在他的胳肢窝下,搂住了他的身子。押解兵抬起犯人没有裹着包脚布而只穿着一双囚鞋的脚,放上了马车,塞进车厢座位下面,这样可以让他躺平。

警官向四周环顾了一下,发现犯人那顶薄饼状的帽子还掉在马路上,就把它捡起来,又戴到那犯人湿乎乎的、往后仰着的头上。

“赶紧走吧!”他命令道。车夫怒气呼呼地转过头望望,然后调转了马头,在押解兵陪伴下,向警察分局那座房子慢腾腾地驶了过去。警察和犯人坐在一起,托住向下滑的犯人身子,那头却不停地摇晃着。押解兵在马车的一边跟着步行,偶尔还犯人的腿给摆正。聂赫留道夫也跟随在他们身后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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