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全完了。”
刘哲兴丢了魂一样瘫在椅子上。刘家作为襄阳大户,自有途径获得一些消息。尽管赵莫凡已经对这方面严加管控,可是他毕竟本身也是这些大户中的一员,大户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他那些管控手段在这些家族面前形同虚设。
“十万人,这怎么能守得住?”
顾为之仍然抱着那部《尉缭子》,小小得身躯蜷缩在书房角落里,一对大眼睛盯着灯罩中的烛蕊愣愣出神。
刘哲兴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了好久,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许是渴了,也许是觉得无趣,他走到顾为之身边,拍了拍他,问道:
“小仓,你不是我的书童将军么,快想想办法啊。”
“患在百里之内,不起一日之师;患在千里之内,不起一月之师;患在四海之内,不起一岁之师。”
顾为之将手里书收好,眼睛依然盯着灯蕊。
“城外真有十万人?”
“千真万确啊,城外面乌压压地全是人,而且...”
“他哪来的这么多人?”
顾为之不再看灯蕊,疑惑地问道。
“荆州富庶富在荆北,荆南疲敝之地还常有匪患与蛮族,郭孝是从哪找来的十万人马?而且十万人整日人吃马嚼,这个消耗可不是小数字,举荆州之力尚且勉强,何况单单一个荆南呢?”
“额,你是说,郭孝用的是...是...哦,疑兵之计?”
“我不知道,但一定有问题,但他的人马一定有问题。昨天他刚来时,襄阳毫无准备,夺城对他简直是轻而易举。今天,黄蒯极大打击了我军士气,他也可以乘势攻城,可他又退了。”
顾为之学着大人的模样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对于这座城市即将遭受的灾难,他丝毫不担心。
甚至,想为外面的郭孝打开一扇便利之门。
他向文陵复仇的机会来了,襄阳只是个起点。
刺史府中,端坐在上首,神情一丝不苟。韩咏站在大厅正中央,滔滔不绝。
“少则三日,多则五日,援兵一定能够抵达。”
赵莫凡点点头,示意韩咏坐下。
“我很疑惑,郭孝不是不懂兵的人,他为什么迟迟不攻城呢?”
今天在城头,他亲眼目睹了郭孝军力之盛,凭借一名沙场宿将的优良素养,他判断郭孝兵力在八万左右。
比十万少了两万,依然是个可怕的数字。
他也很清楚,那些不是草人假扮的疑兵。
顾为之的那些疑问他也有,甚至比顾为之更甚。
他带过兵,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城外的军队无论个人素质还是武器装备甚至行伍纪律,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如此精锐,就连大赵倾全国之力凑出八万人都十分勉强。
“精兵又不是豆子,总不能把种子撒土里就能自己长出来吧。”
韩咏干笑两声,眉间的阴霾却没有减少丝毫。
“不知诸位可曾听说过‘撒豆成兵’?”
李文诩轻轻咳嗽将众人注意力吸引过来。
“小说稗言,难道文诩先生还当真了不成?”
“前些时日梁琦越公子来鹿门听宋公讲学,在下与其有旧,梁公子曾跟我提过龙牙,而且前些时日的战报诸位也看了,白公引动天雷地火大破匈奴。”
李文诩坐直了身子,视线在每个人脸上扫过。
“诸位,有些稗言,或许已经从小说志异中走出来了。”
步庸总督荆南军务外,还领着护荆中郎将的职务,整个荆州的兵马都归其掌控。
他与夏迟都不是荆州本土士族,平日里多受蔡太守等本土官员的掣肘。
昨日如此爽快地就将兵符交出,未尝没有逃避责任的意思。
朝廷里的人给他传来消息,天子对他入荆一年却令郭孝势力越来越大十分不满,有意派人替换他。
既然这样,自己又何必如此卖命呢。
可是此刻,他在自己的花园中来回踱步。
他有些后悔如此草率地交出兵权了。
没有兵的将军,想要投降都捞不到好处。
......
荆州屡遭战火,在军备力量上相对薄弱,再加上大赵的军事重心向北方倾斜,平日面对郭孝的乱军就处于守势。
襄阳作为荆州州治所在,只有区区五千人马。虽是青壮,却远远称不上精兵。
郭孝走了一步差棋,黄蒯的逃跑在襄阳上层称得上人尽皆知的秘密,郭孝抓了他,还让他死在了城外,这就断了许多人逃跑的念头。
赵莫凡需要更多的兵力,他将视线投向了城中这些想跑却不敢跑的大户。
因为白且是用城中大臣家中仆从打开的洛都城门,文陵登基后对这大臣与地方世家的仆从数量进行了严格限制。
就连当今权倾朝野的白家,家中仆从也不过五六十人,这当中还要算上老奴和侍女。当然,这其中还有很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白家身处洛都。
尽管襄阳世族林立,赵莫凡也只征了不到两千人。
他敢肯定各家还有私藏,甚至就连韩咏所在的韩家都是如此。
可他不能逼迫地太厉害。
他感觉这些人很可笑,大难临头,却依旧舍不得自己那点蝇头小利。
顾为之回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平日颇为喧哗的仆役院房此时有些冷清。顾为之四下张望,确认没人后推门进去后迅速将屋门关上。
屋中,周瑜五大三粗的汉子蜷坐在床上,浑身用厚厚的棉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没有血色的脸上滚着豆大的汗珠,苍白的嘴唇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听到房门响动,周瑜吓得连气都不敢喘,见是顾为之后才长出一口气,可紧接着又如临大敌,神色紧张。
“小仓,老爷不会是要把我交出去吧?求求你帮我求求情,让我干什么都行,千万别再让我去打仗了,我...我...”
说着,眼泪从周瑜眼角流了出来。
“别怕,少爷答应我了,不会让你上战场的。”
顾为之走到床边坐下,想要搂住周瑜。可是周瑜本就人高马大,又裹着一层厚被子,坐在床上都比顾为之要大上不只一圈。
顾为之实在够不到周瑜另一侧的肩膀,只得拍了怕的后背以示安慰。
“别怕。交给我,咱们都会没事的。”
......
...时南阳传襄阳已失,丛惧,欲返。灼耻之,称此谬言也,领二十骑而往...
——《赵书·孙灼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