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与沉默并没有随着赵莫凡一同离去。
“赵兄，李兄，特殊时期，小弟放心不下家里，先行一步，还请两位兄长莫怪。”
完美的礼仪，完美的微笑，韩咏的礼节依旧令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赵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僵硬地笑着点点头。
“赵贤弟，愚兄也先行一步了。”
李文诩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服装，他身体纤瘦，软甲穿在他身上显得肥肥大大，需要他偶尔紧一紧身上的系带。
“李兄，家父他并不是...”
“赵贤弟，李某明白。我去城中各家走走，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顺便检查一下他们有没有什么小动作。”
李文诩头也不回地走了，赵玖直感觉心烦意乱。他抬起胳膊，想要拍桌子发泄一下，可是看了眼自己绑着纱布的手掌，只好不情不愿地把手轻轻放回。
李文诩忘了关门，赵玖走到门口，抬头仰望，天空没有半分光亮，一片黑暗。
他不喜欢没有月亮的夜晚。
......
书房里，刘哲兴依旧在口沫横飞地讲着他得到的消息，说到激动之处更是手舞足蹈，口渴了就对着茶壶喝上一口凉茶，毫无半分形象可言。
顾为之安静的坐在他那张位于屋角的书案之后，除了偶尔打断刘哲兴的啰嗦，不发一言。
他并没有李文诩的疑惑，关于“撒豆成兵”，他只知道那么一份奇怪的口诀，或者说方法，他也很疑惑郭孝兵马的来源，百思之后，他将之归于南方的蛮族。
“为什么我感觉郭孝是在让那些降卒送死呢？”
刘哲兴回答不了顾为之的问题，顾为之也没有期待他的回答。
“如果我是郭孝，最好的方法肯定是将降卒打散到各军之中，这样才方便管理，还能充分利用他们的力量。”
“或许是时间仓促，郭孝担心他们扰乱军心？”
刘哲兴并没有注意到顾为之是在自言自语，以为他是在询问自己，便随口回答道。
“时间不够的话，更好的办法是将他们关押起来，派人看管，他有十万人，并不缺这点看管的人手。”
“或许是郭孝兵强马壮，看不上这点降卒？”
刘哲兴换了个站姿，让自己更舒服一点。
“十万人对于荆州而言很多，可是想要征战天下却远远不够。郭先生应该珍惜并充分利用每一个人，这样才能...”
顾为之及时住嘴了，他的话已经越来越大逆不道了。他偷偷看了刘哲兴一眼，发现后者刚刚去给自己的茶壶添了些水，并没有在意自己的话，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兴许他已经疯了呢。”
刘哲兴随口回应，给顾为之茶杯里倒了些茶水，自己继续对着壶嘴喝茶。
“本少爷居然给你倒茶，真搞不清到底咱俩谁是书童。”
顾为之抬头看了刘哲兴一眼，正好和他的目光对上，两人都笑着摇了摇头。视线滑过窗棂，顾为之看到了无比漆黑的夜空，厚重的云层遮住了空中的一切光点。
“今夜很适合偷袭。”
......
韩咏饿坏了，他早饭还没来得及吃就被叫去了城头，这一整天别说米了，就连水都没喝一口。
可是他依然保持着韩家少爷应有的仪容，细嚼慢咽，就好像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
听到自己妹妹的话，他先是不紧不慢地咽下口中食物，然后取过绢帕擦了擦嘴角，这才轻声回答。
“放心吧，赵将军久经沙场，早就安排好了。”
自己的妹妹居然担心起半夜袭城这等事来了，韩咏的嘴角挂上了一丝浅笑。
“赵将军的应对都是针对平日，我担心这种月黑之时会出意外。”
韩昭姬有些倔强地说道。
“放心吧我的好妹妹，无论晚上有没有月亮，有几个月亮，城头的火把都彻夜不灭，而且在李文诩的建议下，城头还装了几面特制的大铜镜，敌人若是来的话隔着老远就能看见。”
趁说话的间隙，韩咏赶紧夹了两口菜，然后不失风度地咀嚼。
“少爷，赵将军派人来说敌人夜袭，让您速速前去西门坐镇。”
“知道了。”
韩咏看着手中刚吃了两口的饭，长叹一口气。
“去他娘的礼仪。”
如同风卷残云，韩咏两口吃完饭，然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将噎在喉咙里的饭食送到了肚子里。
“早些休息，别担心。”
韩咏宠溺地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然后从桌子上抓起一块糕点扔到嘴里，然后又揣了几块在怀里。
“备马！”
......
悔过城，一座坚城，依托山势，易守难攻。他曾经有很多名字，在文启承投降后，圣安帝文佑棣给了他现在这个名字。古往今来多少代人的努力，让它成了军事重镇。上一任蜀王文启承请降前曾在这里布下重兵，依此抵御外敌。曾经抵御敌人的桥头堡成了他的囚笼。后来文陵即位，并没有改变这里的名称。
今夜的悔过城格外热闹，在城头飘扬的赵旗旁边，还有一面大旗，上面绣着龙飞凤舞的蜀字。
文享抬头仰望，明月如璧，星斗灿烂。
......
赵莫凡看着城下，神色平静，可是他握剑的手上充血的手指和泛白的虎口却出卖了他。
刚刚赶上城头的赵玖紧忙走到父亲身边，顺着赵莫凡的视线看去。
一支百人的黑甲军，排成十行十列的方阵，一人一个火把，十分显眼。在方阵前面，令赵玖厌恶的张大目耀武扬威地骑在他那匹黄骠马上，身边则是一员黑甲黑马的武将。夜色浓重，再加上他总是低着头，人们也看不清他的相貌。
副将简单和赵玖说了一下事情经过，过滤掉张大目的粗鄙言辞和没有实际意义的废话，赵玖提炼出了“斗将”两个字。
赵玖一把扯开自己手上的纱布，跃跃欲试地看着赵莫凡。
......
...见神宗，具陈以实。神宗感其忠义，加之王号，复封于蜀...时郭孝乱，蜀王哀荆民之苦，泪面终日，护蜀将军袁虎，感王之大德，遂请王出蜀，自请为驱驰...
——《赵魏演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