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常理来说,餐厅通常开设在车水马龙的地方,而这间餐厅却没有。它的主人选择把它建设在了一条僻静的车道尽头,在它的霓虹灯牌匾上印着有“Jacky’bay”的洋文字样。
透过淡蓝色玻璃窗能够看见里面用餐的人们,他们大多都是洋人或是上流社会的豪绅名媛,拥有高度文化素养和雄厚财产。而在每一个餐桌旁,都有一个白色制服的本地服务生安静地候着,等待着顾客的下一个要求,而顾客们也都在窃声交谈着。整间餐厅只能听见酒杯的端起和放下的声音,以及餐厅的乐师们正在演奏着的某位著名作曲家的《D大调小步舞曲》。
此时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庞蒂亚克汽车,停在了餐厅前面的停车场里。门口的侍者跑过来为车上的人拉开车门。车的一侧下来两个男人,一个年龄大的男人穿着极不合体的黑色燕尾服,关车门的时候衣襟还被车门夹住了。另一个男人和他年纪相差甚远,也穿着黑色的燕尾服,相比老人而言,他显然更适合这种礼服。在车门的另一侧,下来了一个身穿高腰酒红色晚礼服的年轻女人,脚踩着一双黑色尖头高跟鞋,玲珑曼妙的身材尽显了娇小的东方姑娘美学。
女人整理了一下黑色的披巾,大龄男人则牵着她的手,年轻男人站在他们俩身旁。三人共同走入这家餐厅。大龄男人递给了侍者一张票子,侍者阅后引领着三人在一张事先准备好的桌子前入座。桌子前有人早已等候多时,这人金发碧眼,正在给自己斟着酒。看见三人来了,整理了一下领结。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麦克·基顿,是个美国商人。”麦克操着一口熟练的中文。
三人面面相觑。
“怎么了,是不是惊讶于我的中文水平?”
“是的,基顿先生。”蒋老爷回答。
“我15岁以后跟随祖先来到中国,交了一个同龄的朋友,他教我中文,我教他英文。所以我的中文说的比一般人要好。怎么,在电话里我的管家没有说明这事吗?”
“确实,我们今天还特地带了一位翻译过来。”蒋老爷指了指身旁的男人。
“我叫蒋工谈,这位是我的女儿蒋婉茹。”
“我知道我知道,全金陵城所有的黄包车都是在你名下。”
“原来基顿先生知道,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我想和你谈谈赵家采石场的事情。”
“先别急,在我们美国人里,生意是要和生活同时进行的。”基顿吩咐身旁的服务生。“给几位先生小姐点菜。”
一辆黑汽车驶停进了停车场,侍者跑过来拉开车门。方思远和赵博下了车。
方思远抬头看了看餐厅名字“Jacky’bay”
“这家店不错啊,名字这么洋气,杰基的贝”赵博喃喃自语。
“那叫Jakcy港。”
“什么港不港的,无非就是玩这些起名字的小把戏嘛。”
“那可不是,人家在英国确实有这么一个海港,是不算太大是个小海港。这家店的内置设计就是参考海港风情的。”
“什么破风情,谁有那境界去感受啊。”
方思远心想,那是你艺术造诣还不够深,什么都不明白。
“什么海港不海港的,也没人亲眼所见那海港到底什么样子,”
“这家店可是全金陵城上流社会人所在地方,可以说是最豪华的餐厅了,没看见咱们俩下车都有人来给拉车门吗?”
“豪华就行,我今天帅吗?”赵博臭屁的问一句。
“就是西装扣子扣窜位置了。”方思远给赵博的绿色西装外套打开,重新系扣子。
赵博左右探头看身旁停留的几辆汽车,“这些车可都是大牌子啊,估计都是市政厅的高级干部。哎,这车和你爸的车一个牌子啊。”
“庞蒂亚克今年生产的汽车可多了去了,不一定就是一个型号。行了,还记得咱们今天来是干嘛来了吗?”方思远给赵博系好了衣扣,整理了一下领带。
“当然,和董小姐约会嘛。”
“哎,差点被蒋婉茹那个臭丫头给我搅黄了,非得叫咱们俩去找你爸。”
“没事,不就是找个翻译吗,我爸手里的翻译多的是呢,这次给她找的可是会说四个国家语言的翻译。”
“不说她了,咱们进去再慢慢说。时间还早得很。”
蒋婉如切开了一块牛排。
“如果我们采石场从你们手里买炸药,你们可以给予我们些优惠吗?基顿先生。”
“你们不是可以向你们的军队去购买炸药吗,况且我们的炸药量也没有那么多富余,很难给你们啊。”
蒋琬茹的力气已经用光在了切刚刚的那块7分熟的牛排,索性放下刀叉也不吃了。
“但是你们每一年石头的产量都在增加。”蒋老爷说:“炸药是有限的话,怎么可能增产。”
“请你说实话,基顿先生,我们是诚心且诚信做生意的。”
麦克笑了笑,
“其实我以为你们今天来是要谈关于蒋先生手下的黄包车生意呢。”
“黄包车?”蒋老爷有点摸不到头脑。
“你们的黄包车,每个月都要更换大批量的零部件,像是车轮、车圈、框架甚至于螺丝。据我所知你们都在分头采购。我觉得倒不如你们可以来找我的工厂,我们的效率和质量都比你们华人工厂质量好一万倍。而且你来我的工厂统一采购,这样还会省下不少的时间。”
“更换零配件的对应工厂,都是我们的老朋友了,请原谅我拒绝你这个请求基顿先生。”
“别别别,别轻易说这种话。”麦克给蒋老爷倒了一杯红葡萄酒。“蒋先生,正如你女儿所说,我也是诚心诚意来做生意的。如果你是我心里的那种生意人,我就有一万个理由让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生意。”
“但是我们是想来解决采石场的炸药供应的问题。”蒋琬茹把话接过来。
“但是我是想来解决黄包车的问题,这样吧。你们解决我的黄包车,我解决你们的炸药问题。怎么样,公平交换。”
“基顿先生,原谅我不能安装你的要求去做。我不能背叛一堆老朋友,只为了交你这么一个新朋友。”
麦克忽然拍了一下桌子,吓得身旁的服务员身体一颤动。
“我和你们来谈生意,是看得起你们。你们的破采石场,简单来说,我只要把我的货降价,全南京的华人采石场都得倒闭。我可不想当个坏人,我想当个好人,做个积善先生。我给你们这次机会,你们就不知道好好把握一下吗?”说完麦克站起来。
“其实我们听到的这首曲子是法国作曲家巴赫著的,但是在巴赫生活的那个年代,并没有人多么赏识他,多么欣赏他的作品。反而是他去世多年以后,人们才反应过来,他是个天才,他的作品是多么的与众不同。你看,蒋先生,有些事情,在当时想不明白,也许过后就会想明白了。我期待你的电话。”接着转身离开了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