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嫣然回到沈国公府时,己是戌牌时分。府内灯烛己大部熄灭,唯有抄手游廊所悬挂灯笼在亮着灯。
卢嫣然飞身跃入院中,四周看时,寂静无声,再翻过上房,就是内院。
刚想跃上房脊,忽听有人道:“大小姐休息了吗?”
卢嫣然听出是大哥卢言的声音,卢老大人有三个儿子,却无女儿。收卢嫣然为义女后,卢家三个公子对卢嫣然宠爱有加。
一婆子回道:“回大公子,大小姐早早的就睡了,听大小姐房里的丫头说,大小姐下午就显得心事重重。”
卢言道:“有心事?可曾询问?”
又一人开言道:“大哥此言缪矣!嫣然的心事怎会说与下人,明早让母亲大人问问就可。”
卢嫣然听出是二哥卢光的声音,心道还是二哥心思细腻。大哥二哥都在,那三哥也应该在。
正想着,就听见三哥卢靖的声音,“二位兄长,小妹的心思我知道。”
卢言卢光齐道:“你知道?”
卢靖道:“别这样看着我啊?我还真知道。小妹的心事不外乎两件事。一是思念亲人!”
卢言道:“老三说的有道理,一家逃难,只剩她一人。确应思念家人。”
卢光道:“她的家人己然不在,现在卢家是她的家,咱们才是她的亲人。老三,另一件呢?”
卢靖道:“我想嫣然想找个夫婿。”
只听啪的一声响,卢靖道:“大哥,你又打我。”
卢言道:“妹妹冰清玉洁,你在此胡言乱语。”
卢靖忙陪罪道:“小失妄语。”
卢嫣然心中一热,虽不是亲生兄妹,但卢家待她却比亲生还亲。
卢言道:“时辰不早,都回房休息吧!明日一早,一同去父亲大人处问安。”
卢光卢靖齐声道:“是。”
三人分别,各自回房。
卢嫣然又等了一会儿,方才起身回自己房中。
次日一早,卢嫣然不敢贪睡,早早起来,到父母房中问安,伺候母亲穿衣打扮。
卢夫人看了她一眼,问道:“嫣然,昨晚睡的那么早,可是有什么心事?”
卢嫣然笑道:“娘,没啥心事,只是觉得特别困,让娘担心了。”
卢夫人笑道:“没事就好。有啥事儿给娘说。若是那三个欺负你,你告诉娘,娘给你出气。”
卢言、卢光、卢靖三兄弟正好走进上房,给二老请安。
待三人站起,卢嫣然上前,飘飘下拜,道:“三位兄长安好!”
三人虚扶,道:“妹妹请起。”
卢靖道:“刚才听母亲言,说我三人欺负小妹,那真是冤枉啊!”
卢夫人道:“你三人皆己成家,又在外为官,自当相让。嫣然年方二九,正是好年华。你三人多多抄心,为嫣然找个好人家。”
卢嫣然脸一红,低下头去。
卢言道:“母亲教训的是,儿子们谨记。”
卢靖道:“妹妹,这长安城内王孙公子,若相中哪个,哥哥去替你寻媒人提亲。”
卢嫣然脸更红,虽是江湖儿女,却也羞于提亲事。
卢夫人道:“这满长安,满天下,随我儿选。”
卢嫣然心中一动,若是请父亲出面,向晋王府提亲,或许这愿望就会成真。想到此,不由得嘴角带笑。
卢光道:“妹妹定有心上人了。过几日,父亲六十大寿,长安城权贵皆会登门。妹妹可隔帘相望之,指与哥哥看,便事成了。”
卢嫣然道:“父亲六十大寿?可我还没有准备好礼物。”
卢景宣一直在一旁看妻儿说笑,见卢嫣然为礼物担忧,笑道:“你准备什么礼物为父都高兴,尽心就行,不必麻烦,不必名贵。”
卢夫人道:“难得今日人这么齐,一齐用餐吧!”
卢信道:“母亲说的是。”
卢信卢光搀扶着老爷子,卢靖与卢嫣然搀扶着卢夫人,一行六人来到前厅。
丫鬟婆子连忙张罗,一刻钟后,一桌饭菜上桌。
卢景宣夫妇居中,卢氏兄弟左首相陪,卢嫣然居右首。一家人其乐融融。
吃过饭,婆子收拾残席,丫鬟上茶。
卢景宣品了口茶,道:“卢信,任上可还顺利。”
卢信道:“回父亲,还算顺利。”
卢景宣道:“义州是南境边州,本就复杂。义州总管独孤原乃晋王旧部,义州刺史刘作是太子妃表兄,义州别架尉迟欢是魏王妃的叔叔。而汉王又拥兵三万,坐镇义州。你去义州做总管府长史,又会被看作是护国公的人。”
卢信道:“儿子在义州,以本心做事,忠心大秦,不是哪个派系的人。”
卢景宣道:“你能这样想,为父甚为高兴。朝中陛下与天官争权,而地方又参于夺嫡。天下未靖,朝廷内却己有乱象。唉!”
卢光道:“父亲大人与天官大大同为宰辅,当为看分忧。不日晋王归京,父亲可与晋王议之。”
卢景宣斥道:“晋王只知用兵,不谙民事。陛下与天官皆忌惮之,老夫受先帝托孤之恩,不敢与虎谋皮。”
卢光道:“晋王亦是先帝骨肉,权归陛下,必要晋王相帮方可成功。”
卢景宣道:“护国公与晋王在军中皆有威望,功成时除晋王外,准还能震慑军队。”
卢光道:“晋王一向恪尽职守,并未有其它不法之处。”
卢景宣摇摇头,改了话题,道:“你在梁州如何?”
卢光道:“魏王对儿子颇为重视,梁州总管府拥兵八万,但魏王却无兵权。总管府属史皆劝魏王上表,请旨东征,讨伐北齐。”
卢景宣道:“魏王问你了吗?”
卢光道:“魏王曾向儿子问计,如何掌握这八万雄兵。”
卢景宣精光一闪,道:“你如何对答?”
卢光道:“儿子对魏王说,柔然归降之后,若吐谷浑无不臣之举,不出一年,陛下必下旨东征。儿子劝魏王稍安勿燥,全心治理梁州民政,为东征做好准备即可。”
卢景宣道:“我儿言之有礼。”又转头看向卢靖,“你呢?陛下对你满意否?”
卢靖道:“儿子在内庭司只是做些文书,并未曾在陛下面前做事。前些时,陛下见到儿子,便停下来问父亲大人身体情况。所以儿子不知陛下对儿子的看法如何?”
卢景宣道:“你资历尚浅,专心做事即可。”
忽然瞥见卢嫣然小脸发白,卢景宣方才回过神来,此乃家里,女儿听闻朝廷勾心斗角,必是害怕了。
忙安慰道:“嫣然不要怕,为父只是想问问你兄长们的近况。”
卢嫣然道:“女儿见父亲叹息,恨自己女儿身,不能为父分忧。”
卢景宣道:“你每天陪为父说说话就是为父分忧了。”
卢夫人道:“你们父子也是,在家里说话,说朝廷大事做什么。我们娘两个又不懂。”
卢靖忙道:“母亲教训的是,儿子回府,给嫣然捎一礼物,皇后娘娘听闻父亲收一女儿,将身边一玉佩交于儿子作为贺礼,特命儿子带回。”
卢嫣然接过玉佩,道:“谢谢三哥。”
卢景宣道:“要谢皇后娘娘。”
卢嫣然茫然,道:“要入宫谢恩吗?”
卢夫人道:“嫣然不怕,为娘陪你入宫。”
地官司徒沈国公卢景宣六十大寿的消息传遍长安,上至皇帝,下至无品小官,皆闻风而动。
卢景宣历仕三朝,威望颇高。就连皇帝见他,也要加一老字。
幕容皇后听宇文拓说卢景宣要过六十大寿,忙道:“晋王夫妇远在晋阳,这礼数不能缺失,陛下宜知会长宁。”
宇文拓道:“皇后不必担心。听殿前司启奏,今日他便会进宫,替父求情。”
幕容皇后道:“求什么情?”
宇文拓道:“宣国候独孤穰病情堪忧,晋王上表,想要京探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