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疯,完全没有预兆。
“少咏,人世无定,我怕我们夫妻情分太浅。”
“你成天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说了叫你别去书社了,跟着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佛经,说出来的话都让人听不懂了。”
“少咏,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娶我?”
“我都回答你无数遍了,因为你漂亮,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全世界女人加起来也没你漂亮,现在你听清楚了吗?”
“如果我丑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只要你是你,我就喜欢。”
她总算沉默下来了,年少咏松了口气:“这到底是怎么了?她太没有安全感,怕每天忙碌的丈夫变心吗?”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少咏,如果不是我,你会找怎么样的?”
“念念,这问题我压根没想过,你也别东想西想,行吗?”
“少咏,我……”
“你这是怎么了?最近你怎么每天说话都奇奇怪怪的?”
“没,没什么。睡吧。”
“明天别去书社了。”
“我不想去你店里。傻瓜一样待着有什么意思?”
他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也不确定她睡着没,说:
“念念,我呢,是个俗人。在我看来,普通平淡就是快乐,什么是普通平淡?平平安安,一日三餐!我知道你嫌去我店里无聊,做杂事情不如待在书社上档次。但是如果在书社待得不快乐,就别去了,我去跟爸说一声。”
肖念不吭声了,她没有睡着,在黑暗里睁着眼睛,看窗外那点点亮光还没熄掉,心里想他还没睡。
年少咏翻了几个身,爬起来,朝外面走去。
“你干什么?”
“我跟爸说一声,明天你不去了。”
“我去不去,你经过我同意了吗?”
“念念,你到底怎么了?我这还不是为你好吗?”
“不用你去说,要说我自己去说。”
“我说不一样吗?你不舒服,躺着就好了。”
“我的事情,你别管。”
“我怎么能不管你呢?”
“你压根就不懂我,怎么管?”
……
“大晚上的这是怎么了?”他们声音越吵越大,年母在外面发话了。
两个人都不吭声了。
第二天早晨,年墨良的书房,她走过去,勾着头含糊喊了声:“爸。”
年墨良慢慢磨墨,不去看她。
她看着别处,捏着手指,沉默半天,才微弱地说:“爸,今天起,我不去书社了。”
年墨良慢慢磨墨,没有看她。
小黎会接管我的工作的,少咏书店的事情忙不完,我得帮他。
肖念轻轻说完,转身就走。年墨良仍旧在磨墨,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
背后传来重重一声叹息。那叹息里浓浓饱含着一千种无奈与疼惜。
肖念突然三步并作两步折回去,抖着声音问:“您呢?您说我去书社好还是书店好?”
年墨良没有转身,也没有看她,只说:“你去书店好……”
她噙着眼泪,出了门。她还没走多远,年墨良猛地倒在地上。医生说,这是突发性心肌梗死。
他的葬礼上来了很多人,她作为儿媳一滴眼泪也没有,众人议论纷纷。只有年母与年少咏在伤心欲绝地恸哭,她则静静坐在一边,眼睛看着别处,反应迟钝。
他的墓碑前堆满了花,外客都散了,只剩下三个黑服人互相搀扶着——一个本就安静的家,更荒芜了一般空。
是夜约摸凌晨三点,年家突然传出大哭大笑大叫的声音,那声音绝望凄凉,在深夜尤显阴森恐怖。等周围人把门打开,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抱着年墨良的遗像又哭又笑着往静水书社的方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