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万里之遥,人间,柳烟碧树,青苔墁瓦,夜风轻轻吹拂,天上星河缓缓流转,应和着地上温婉的潺潺流水,水中月儿被晶莹的落雨轻轻拨弄,好一派人间仙境之景,世外桃源之象,萧萧凄凄之情,正是:
烟柳玉树萧声细,
夜雨楼台避不及。
径入小亭青衫碧,
相拥赏雨到天明。
在这轻柔夜雨的夜空下,一座小亭,少男少女,紧紧相拥,共同看着星空下的落雨。
“风若,你看,这细细的小雨,好像星空的眼泪啊。”少女抬起蜷缩在少年胸口的头,望着少年英俊潇洒的面目,柔柔地说。
“无论多么美好的景象,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都索然无味。”少年垂下头,亲吻着少女的面颊,在她耳边低声说:“月华,明天,我就要正式向你母亲请求咱们的婚事了,十年了,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哦,那太好了。”少女也在少年的唇上滋润一下,她天真眼睛向两汪清泉,早已把少年的的心泡化,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她吻上去时,嘴角的那一丝僵硬。
……
李风若的思绪回到十三年前,那时,他和白月华都刚满十一岁岁,那是一个美好的年龄,天真,无邪,无忧无虑。月华,她是那么单纯,那么可爱善良,是她使李风若走出阴影,开始面对现实。但李风若总是觉得,自己是那样肮脏,卑鄙。
但白月华一点也不嫌弃他,永远都是对他甜美的微笑,融化李风若心中故步自封的坚冰。后来他了解到,白月华自幼失去父亲,和她母亲艰难度日,因为她们娘俩姓白而非李氏,没有人肯发慈悲接济她们,除了李风若。
李风若是泰岳门掌门,极动狂山李撼岳的次子,今年二十四岁,刚到行者道一段,只有不可修炼的蓝色初始真气,在天才辈出的泰岳门,不值一提,要不是他有宗主次子的名号,恐怕地位会和那些厮仆一样。
但反观白月华,她只比李风若小一个月,但已经有了行者道四段的实力,在以实力为尊的泰岳门鹤立鸡群,一枝独秀。当年那个年幼失去父亲的可怜女孩,已经成长成了泰岳门的天才少女,被煅雷堂堂主汤越晖力排众议,纳入内门弟子列中。
每当白月华屡屡斩获殊荣的时候,李风若都只是在远处微笑地看着,默默和白月华分享着成功的喜悦,由衷替她骄傲。而每当白月华获得那些重大的荣誉之后,李风若也会在众人嫉妒的目光前,把白月华轻轻搂入怀中。
在李风若心中,白月华是他唯一的光明,带领他忘记自己悲惨的过去,鼓起面对当下的勇气,不再沉湎于过去的哀痛回忆。李风若相信,在自己和白月华结婚之后,自己就可以忘记过去,成为一个正常的人了。
“月华,你是我一生最感谢的人,要不是你,我无法想象我会成什么样子。”李风若包含深情地说,他搂着白月华娇躯的手,正在微微颤抖,表达着他那无以言喻激动。
李风若喜欢上白月华,是在十年前,一个宁静而温暖的下午,李风若因为习武天赋实在太差了,被宗族武术先生逐出课堂,在一处小树林里默默的游荡。
这时,白月华来了,看见李风若一副委屈不已的样子,赶紧问他怎么了。李风若讲了讲自己的遭遇,白月华听着,不由掉下了眼泪,拉着李风若的手说道:“哥,别担心,我相信你,被人看不起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你会成为家族里最优秀的人,而我,会默默替你骄傲!”
突然,李风若看着四下无人,一把将白月华搂如怀中,在耳边对她说:“月华,我喜欢你,你能我在一起吗?求求你,答应我吧!”
白月华惊讶地看了看李风若俊秀的脸,她本想拒绝,但左思右想,却找不到一个不同意他的理由。这一切,好像都是上天安排好的一样,当然,这是李风若自己的视角而非他与白月华的共识。但也就是这天起,李风若开始认真练习武术,事实证明,他其实没有笨到那个地步,只是以往不肯用心而已。
有无数个温暖的午后,李风若带着白月华去到泰岳深山里玩耍,体会着二人独处的乐趣。白月华对李风若永远都是那么温柔,除了李风若之外,她连一根手指都不让别人触碰到。
每当有人想要找李风若寻衅滋事的时候,白月华会第一个挡在他面前,那时,李风若只有武者道四段的实力,在泰岳门诸子弟中显得格外平庸乃至于废物。而白月华,是饱受宗门重视,十四岁武者道段七段的天才少女,而且还是无数泰岳门家族子弟的梦中情人。
有很对很多实力非凡,相貌英俊的泰岳门子弟试图追求白月华,在他们眼里,李风若无非只是长得好看了一点,以他废物不如的实力,根本配不上白月华。
可惜,在无数追求兼挑衅者纷纷倒在白月华手下之后,她依旧对他一往情深。后来,当宗门里的子们准备一起集体抵制白月华时,白月华已经从一年一度的泰岳门子弟比武大会中脱颖而出,被汤越晖破格题为内门弟子,远远走在他们前面,成了他们高攀不起,纷纷巴结的对象。
“哥,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没有你就没有我今天,要不是你接济我们母子,我们早就饿死了,你是我最感谢的人,今生我非你不嫁。”这是白月华在比武大会结束之后,当着泰岳门众子弟面,和泰岳门的诸多长老堂主,对李风若说的,那是李风若自出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欣喜若狂的他,没有注意不远处,汤越晖嘴角那一丝奸诈的冷笑。
再然后,李风若虽然享受内门弟子待遇,但终究因为天赋奇差无比,醒觉的真气都是无法修炼的蓝色真气,这意味着,他的一生都将卡在行者道一段,寸步不能进!
白月华醒觉的是紫色真气,天赋绝佳。真气有五等,有低到高分别为:蓝、青、绿、白、紫,只要不是先天蓝色真气,都可以通过修炼提升实力,先天真气等级低的人,只是修炼速度较慢,不代表心志不坚,也不一定道德低下。在关键时刻也有可能弯路超车,超过紫色真气者,但蓝色真气者不同,他们根本无法修炼进步。
在尘世中,行者道一段之人,已是可望不可即的高级存在,但是,在天下第一宗门,泰岳门内,一辈子都只能留在行者道一段李风若,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废物,谁都无法理解,为什么白月华就只对李风若一人一往情深?
李风若的不堪不止如此,除了上面说的之外,李风若还有很多问题,他的行者道一段实力,并非他自己修炼而来,是家族用各种传功方法和丹药堆砌起来的。当然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其他子弟也都用提升功力的丹药,但是和李风若同龄的人基本上都是行者道三段的实力,唯有李风若是一个行者道一段的废物。
靠丹药提升到行者道的武者,实力都远远不如自己修炼上来的苦修武者。而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不断努力修炼,随着等级的提升可以把最早使用丹药造成的差距拉平。但,就在这样的环境里,白月华却始终不肯服用丹药,只靠自己的努力就达到了行者道四段的极高水平,不然,她也配不上泰岳门天才少女名号。
最早重视白月华的人,除了只是因为喜欢她的李风若,就是汤越晖了,他也想为自己的儿子,泰岳门的天才少年——和白月华一样,也是只靠自己实力修炼到行者道四段的汤朔北娶白月华为妻。这件事是汤越晖暗中作的,李风若被完全蒙在鼓里,要不是白月华向李风若哭诉汤朔北对自己的骚扰,李风若永远不会知道汤朔北竟如此大胆!
看着白月华泣不成声的俏脸,李风若曾不止一次想要放下一切,杀死侮辱白月华的汤朔北,但他再三思量,还是决定应该保持现状,他怕自己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眼下的情况已经很好了,要是曾经相比,早已是天上人间的差距,自己又何必逞那一口恶气呢?李风若自己安慰自己。
思绪回到当下,搂着白月华的李风若,已经觉得无比满足,复何复求了,实力这个东西,对于他来说,早已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了。他只想过一世平平安安的生活,下一世的灾祸,就让下一世来处理吧,李风若只想过好当下。
“月华,我爱你。”李风若紧紧搂住怀里的白月华,此时的他,心跳的那么剧烈,那么灼热。“风若,我也爱你。”白月华放松下来,紧紧挨住李风若胸前匀称而不失健壮的肌肉,聆听着李风若逐步加快心跳,轻声呢喃。
但就在这良辰美景,共度春宵的时刻,变故出现了。
李风若感受到身后一阵剧烈的真气涌动,而且极其强横霸道,登时寒毛倒竖,搂紧怀里的白月华,猛地向前窜去。再回头时,刚才二人相拥的小亭,已经无影无踪。
“谁!赶紧给我出来!”李风若恨,他恨这个突然打断自己和白月华相拥的贱人,因为没有人知道,这一刻对他有多重要。
“哼!跟你这种废物,还需要躲躲藏藏吗?我站着不动,你能伤我半根毫毛?”从黑暗中走出的,赫然正是汤朔北。
如果来人是其他的任何一个人,李风若都可以,也愿意站在白月华身后,他不怕被人嘲笑,那些人太幼稚,李风若看都懒得看。但这次他不愿意,因为面前的人,是曾经侮辱过白月华的汤朔北,李风若宁愿自己被侮辱一万次,也不愿意让白月华受到丝毫委屈。
可是,在汤朔北绝对的实力面前,纵使李风若有着滔天恨意,又能何为?在这世界上,永远都是用实力说话的。
“李风若!你这孽畜小儿,还识得老夫吗?”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汤朔北身后响起,虽然不甚响亮,但却带着极大的威压,如果是没有达到行者道的人听见了这个声音,必将肝胆俱裂而死。
李风若听见这个声音,也是胸腔里一绞,呕出一口血,单跪在地上,双手勉强支撑住自己愈发沉重的身体,浑身颤抖,连连喘息,几乎要把肺吐出来。
“哈哈哈!李风若,告诉你,要不是我父出手,在我手里,你只会受更多的苦,我,会让你痛不欲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汤朔北大步走到李风若面前,狞笑着,一脸的恩仇快意。
突然,李风若心里过电一般想起一件事,他下意识扭过头去,回头大喊:“月华——快跑啊!”
然而,事后每当李风若回忆起自己当时的行为,都觉得自己竟那样愚不可及。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令他永生难忘,令他撕心裂肺,生不如死的场景。
在李风若绝望大喊之后,他看见的,不是白月华迅速逃离,而是白月华在微笑。她笑得那样冰冷,那样无情,看着她脸上挂着寒如极冻的微笑,慢慢走向汤朔北,脸色转而又变得煦如春风,把头乖巧的靠在汤朔北的胸前。一切都不像是临时表演的,李风若瞬间明白了一切。
他垮了,真的垮了,在承受了二十四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痛苦之后,已经自以为坚强他,终于垮了。
“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预谋,对吗?”李风若轻声问道,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声音会有一天变得如此空灵,毫无生气。
“那有如何?一个废物,只会浪费宗门的资源,留有何用?”汤朔北不屑的笑了,不过,他的笑容不如白月华冰冷。
李风若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低声问道:“月华,你可以不爱我,但为什么这么对我,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吗?”在说话的同时,李风若已经可以感受到那个熟悉的感觉,世界在变得逐渐灰暗,失去色彩,他努力压制这个感觉,但收效甚微。
“求你们了,放了我吧!不止为了,也为了天下苍生!”李风若毫无预兆的向汤氏父子两人跪了下来,换上了一种苦苦哀求的语气。
“李风若!你为什么不问问,为什么我抛弃你?”白月华换上一副冷若冰霜的脸色,厉声对李风若说,使李风若感受到一阵冰寒彻骨的强烈陌生。
“没什么好问的,无非就是因为我是个废物,给不了你未来,给不了你地位,但最重要的还是,满足不了你的那无穷无尽的虚荣与与贪念。”李风若冷静的答道,面临三个实力远过于他的高手,他出奇的冷静,让人难以理解。
“你!你这是——”白月华勃然大怒,但伸手指了指,却终究还是无言以对。
“月华,你说,我们怎么教训一下这个胆敢放肆侮辱你的贱人呢?不如……断掉他的四肢?”汤朔北搂住白月华的肩膀,轻柔磁性的声音真不像在说如此厚颜无耻的话。
“杀了他。”白月华的樱桃小嘴中吐出三个冰冷而血腥的字,刺在李风若濒临崩溃的心上,字字滴血。
“这件事情,就当老父我,给你们母女下的聘礼之一吧!这个孽畜骚扰白月华已久,也该得到教训了。”听了白月华的话,汤越晖没有任何同情,反而摩拳擦掌。
“等等!你杀了我,不怕我父亲为我报仇吗?”李风若力图在堕入深渊之前,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哼哼!你父亲?他有三十多个儿子,一一过问尚且不能面面俱到,何况你这个废物!说的难听一点,我杀了你,你父亲至于为了你一个垃圾废物的死,而和我翻脸?真是不自量力。”汤越晖撇撇嘴,几句话让李风若哑口无言。
“去死吧!”汤朔北见已经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事情了,当即杀心大作。他右手一指,滚滚真气向李风若扑去,在这看似笼统的庞大一股真气中,裹挟着无数道锋利异常的剑气,足以将李风若撕成碎片。
“啊——”李风若双目赤红,爆吼一声,一拳砸入地中,而汤朔北的剑气随后就至。以李风若为中心的直径三丈以内,全部化为焦土。
“这样一来,他应该死了吧,这是我尽平生之所学的最强一击,他挡不住的。”汤朔北扭向白月华,情意绵绵地说。
但下一秒发生的事情,汤朔北大吃一惊。他看见,李风若身边腾起一层雷罩,密集的噼啪电闪把汤朔北的攻击牢牢挡在外面。
“咳咳!你们这群贱人!”李风若艰难地站起来,抹去嘴角的一丝隐隐血迹,他虽然狼狈,但却在汤朔北的最强一击前活了下来。
“你——怎么可能!”汤朔北和白月华的眼睛几乎要突出框外,汤朔北是什么实力,他们两个是心知肚明。
“哈哈哈!”汤越晖却大笑起来,表情很是灿烂,他指着李风若说:“小畜生!终于肯露出你那隐藏手段了?可惜啊,在雷神后裔传到一百二十一代之后,出现雷神血脉竟是你这个蓝色真气的废物!”
“我不是废物!不是畜生!”李风若忍无可忍,他的双目已经赤红的看不见瞳孔,只能看见带着滔天恨意,烧着熊熊烈火的赤红。
“你不是畜生?难道还是人吗?可惜我不会转化之术,不然我可以夺去你的雷神血脉,给我儿造势筑基。但既然今天得不到雷神血脉,我儿子儿媳又和你不共戴天,同时,杀了你如同抹死一只虫子,我何乐不为?”汤越晖一席话下,已经把李风若宣判了死刑,他高高在上,看都没看李风若,又怎么会注意到,李风若身上,悄然涌动的异样气息。
“好好好!你们做的很好,终于是我找回了自我,告诉你吧,反正你们也活不过今夜了。我不是李风若,这只是我这一世的名字,我的原名,叫司徒镇海!”说着,司徒镇海身上好不容易用人间善念积累起的仁义道德,如泡影般破碎,留下的,是滔天的恨意与杀意,无尽的邪恶。
“切!我管你司徒还是徒司,废物,永远是废物!”汤朔北毕竟年轻,他怎么会想到,大陆传说中的绝世魔头,现在就在他面前。
“哧——”司徒镇海动都没动,下一秒,汤朔北和白月华化作青烟,随风而逝。
“你——你是魔道太祖!司徒镇海!”汤越晖行者道九段的实力,在司徒镇海面前,竟动弹不得,胯间一片湿意。
“正是。”司徒镇海简短回答,对于这些蝼蚁,他不必浪费时间,接下来,汤越晖也化作青烟,随风散去。
“是时候了解一切了,这群蠢物,没有行恶的勇气,也没有一丝丝正气,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都该死!”司徒镇海看看远处泰岳门的庄园,眼里泛起一层杀机,他迈开步,朝那里猛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