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猜地没错,白衣少年正是五禽门少主华篪。
五禽门不是大门派,自然弟子也不多,除了徽州总舵之外其他地方没有一处分支。这与近些年挖空心思,努力扩张的中小派系相比,倒略显另类。
几百年来,论名气,五禽门声名赫赫;论人才,高手层出不穷。如今既不聚敛钱财也不扩充势力,甘心居于一隅,默默无闻地传袭着自家功法和医道,这种境界令人刮目。
老门主华不烦贵为当下十大高手之一,深居简出,只为乡里百姓祛病除疾,给附近村上的孩子们传授些强身健体之术,对于外界之事却极少过问。
在如今繁华之世,不骄不躁,能耐得住寂寞,修身养性的人不多啦!
老爷子华不烦有一儿一女,儿子华鉴,也就是华篪的父亲;女儿华影,早年嫁入了江南名门刘氏。
华氏一族乃名医之后,传袭千年,医道自不必说,早已闻名遐迩,只是武功一途颇有些神秘。
五禽门不拉帮结派,对于武林中的是是非非更不曾染指,相忘于江湖的生存之道一直延续着。
这样一来,五禽门的神秘色彩似乎更浓啦!
老门主虽然被凌云阁最新一榜排在十大高手的最后一位,但不少传言称其真实战力应在前五的行列,只是没有人亲眼所见罢了。
凌云阁红粉榜每两年评一次,而高手榜却要五年评一次,如此看来,红粉长成和武功大成的时限还是差距很大的。
当然话说回来,这样的比较,也有些牵强,因为武功修为的提升除了需要时间外,天赋、机缘、气运等因素往往更为重要。
所以说,排名有时也是水分的,特别是绝顶高手之间,战力大多一线之隔,精进变化也许就在灵光闪过瞬间,论起谁高谁低真是不好说呢。
华鉴武功平平,医术造诣却十分了得,深悉先祖遗风,年少时便取代父亲坐堂诊病。
独子华篪与其相反,自幼根骨奇佳,对功夫一途很是上心,顺其自然的交由老门主华不烦调教了。华篪生性活泼好动,不羁小节,深受老爷子喜爱。
十几年来,老爷子将家传秘技几乎倾囊相授,看着一天天长大,功夫不断长进的孙子,心里高兴的不要不要的。
这一日,爷孙俩正在庭院里切磋,一个家人送来一封书信。老人打开书信一看,不禁眉头紧锁,面带不爽。
华篪看到爷爷脸色不对,站在一旁却不敢多问。他了解爷爷的秉性,老人家为人耿直,想说的话自然会说,不想说的问也是白问。
良久,老人摇摇头将书信递给华篪,没有说话,转身走进房间。华篪有些意外,门内事务向来由父亲和爷爷处置,从未让自己插过手。
今儿有点奇怪,爷爷为啥把信交给自己呢?华篪不明就里,看了再说吧!信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
“伯父大人,见字如面,近来安好?徽州一别,已是数载,心中甚念!然琐事缠身终不得省视,惟余憾颜,吾伯见谅!兹有一事,关乎家父性命,然侄儿无力为之。
关系甚巨,恐有差池,盼伯父施以援手。繁文缛礼不再多言,至此拜过。侄儿莫昔躬于洛阳。”
信很简短,看情形写信之人认识爷爷,此次是有事相求。
此人是谁?又有何事呢?华篪一头雾水,拿着信进了屋子。
老头儿负手站在窗前,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在眼前浮现。似水流年,往事如烟。
爽朗豪气的笑声,气冲云霄的壮言,又萦绕在耳畔;觥筹交错之间丹心相映,长鞭啸马之际义薄云天,两行清泪悄然挂腮边。
他们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相识于大漠,相交于戈壁滩,相望于大河两岸。
当年那次远行,面对着似火骄阳,脚踩着万里黄沙,无水无粮、体力不支的华不烦已到了绝望的边缘。在生死边缘,那个陌生人救下了他,喂他水,喂他干粮,替他包扎伤口。
他渐渐好了一点。那个陌生人却渴得奄奄一息。生死之间,那人催促他离开,不想他一起困死在沙漠里。
他没有同意,他不会放弃自己的救命恩人,要活一起活,不然一辈子不会安心。
他割破手指,将血滴在那人的嘴里。最后,两人靠着仅有的内力,奇迹般爬出了那片死海。
躺在月牙泉边,听着流沙的清啸,两个陌生人没有言语,只是相视而笑。在那一刻,千言万语都变得多余,变得一文不值。
什么叫恩情?什么是义气?全部印在心里。言语已无法表达,其实也无需表达。茫茫人海中有如此机缘,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身在红尘,俗事难脱,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无可奈何间,挥泪而别。
多年后,两人徽州再见,都已是花甲之年。一个心灰意冷,退隐山林;一个四处奔波,居无定所,都是承袭祖业,不敢有丝毫懈怠。不求闻达,但求无愧。
…………
“爷爷”,华篪轻轻叫了一声,他看到了老人苍老的脸庞上满是泪水。
老人偷偷擦拭一下,微笑着看向孙子,“爷爷没事,不过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心里有些激动。”
“噢,爷爷,这书信上自称莫昔的是什么人?怎么从来没听您说起过?”
华篪好奇地问道。
老人点点头,语气一沉道:“爷爷一生淡薄,交友很少。不过,这个酉莫昔的父亲酉远山却是我的知己,此生最好的朋友啊!”他顿了顿,思虑一下,“至于为什么没有跟你们提起过,确是我有意隐瞒。我早年曾行走江湖,纷纷扰扰也有一些,但不想给你们带来麻烦,因此以前的人和事就不愿再提起了。”
“是这样啊!可眼下这信怎样来处理呢?”华篪上前一步,将书信递过来。
老人抬头看看窗外,似乎自言自语道:“看来真遇上大事了!远山呀,愚兄一定要帮你。”一股锐气从苍老的双目之中幽幽闪现。
“篪儿,去收拾一下,我带你出去走一趟。”老人没有回头,语气平和地吩咐着。
华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爷爷要带自己出门,太不可思议啦。长这么大他从没走出过徽州,就连在街上玩耍的次数也是很少。
爷爷的家规很严,门内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外出,即便是父亲出门办事,也要提前告知爷爷才行。
“你傻愣着干嘛,还不快去!还有,把你父亲叫进来,我有事交代。”老人满脸慈祥,轻叱一声。
“好嘞,这就去!”华篪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后脑勺,飞奔而去。
看着宝贝孙子的背影,老人神情有些黯然,不知不觉叹了口气,……
洛城东街有一处宅子,修的异常气派,高大的门楼足有两丈多高,宽阔的门厅可以并排走过两辆大马车,大门口一左一右矗立着一对威武的石狮子,门楣之上悬着一块烫金的大招牌:威远镖局。
虽然只是一处分舵,但由于地处中原去往西北的咽喉要道,这些年一直生意火爆,往日里门前面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声势甚是盛大。
那位堪称一代宗师的总镖师酉远山的长子就在此处掌舵。
这位公子拳脚功夫一般,人际交往方面却有一套,省府州县衙门都有交集,各型各色的江湖人士也认识不少,多个朋友多条路吗,对于走四方的行当更是如此。
只是近来西北起了战事,许多老百姓流离失所,不断涌入关中,商道自然无法通畅。这样一来,中原与西北之间哪里还有什么生意。整日里大小镖师无所事事,除了喝酒耍钱,就是到外面寻欢找乐子。
镖局里乌烟瘴气,人心浮动。掌舵的酉大公子有些小聪明,不过这种阵仗实在没有碰见过,一时间手足无措,恰巧另一件让他更伤脑筋的事又接踵而至。
原来两个月前,京师总舵接了一趟活,据说是运送一批丝绸去凉州。
这种镖本来是很平常的,可托镖之人点名要总镖头酉远山亲自押送。酉远山心里很是不高兴,不就是一箱丝绸嘛。
对于财大气粗的威远镖局来说,如果不是什么大生意,随便打发几个镖师走一趟,也就完了,哪里用得着总镖头·亲自出马。
可此次恰恰是一桩大生意,来人开出的酬金实在难以拒绝:一万两黄金。
这个价钱有些离谱,太高啦!什么样的丝绸值这么多钱?这么一个箱子就是装黄金,也放不下一万两呀。
托镖的人是个又白又胖的老头,穿着很是讲究,看上去像是个有钱的主儿。
那人很深沉,从进了镖局就没说几句话,肥硕的身子挤在太师椅里,眯着双眼,安静地观察每个人的反应。
按着镖局的规矩,一般先看镖再谈酬金,这老头好像不太懂这程序,没有验镖就报了酬劳。
是他对黄白之物无所谓,还是这镖太重要呢?身为老江湖的酉远山心中纳闷,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不管咋着,酬金都报了,那就看一下镖吧。
在场的几个镖师看到这么肥的一单生意,都异常兴奋,抻着脖子都想看看那箱子里到底是啥样的丝绸?
只是那老头似乎并没有打开箱子的意思,轻轻呷了一口茶,环视了一眼大厅,把目光落在酉远山的脸上,微微皱了皱眉。
酉远山是何等人物,心里自然明白。一声吩咐,将眼放精光的众人撵出大厅。
胖老头倒也爽利,见众人退出,起身上前打开了箱子。一眼扫过,酉远山有点傻眼了。一红一黄两卷“云锦”叠放在箱子里,色彩斑斓,金光熠熠。
面对丰厚的酬劳,酉远山没能抵得住诱惑,还是接下了这趟镖。第二天一早,便带着镖师们上路了。然而,这却是一趟绝命镖,他真能回的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