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空中打斗早已惊动了下面的住客,各屋都掌起灯,胆大的打开窗户探着头观望。
老掌柜和小伙计也提着马灯,战战兢兢从前院跑过来。毕格带着一对青年男女站在屋檐下,抬头看向空中,赤红的脸庞上显露出一丝惊讶。
灯光摇曳,一抹红云扶摇直上。
“好俊的身法!”一个翘着山羊胡的脑袋从一扇窗户后面挤出来,“没想到这大美人功夫恁厉害!”
“嘿,老东西别挤!这点出息!”一个头顶红绿杂毛的大汉嬉笑着骂道,“闪开点,让我也瞅瞅,哈哈!”
“哎,老啦!只能痛快痛快嘴,过过眼瘾喽!”老头儿自我解嘲道。
“呸,老东西,就你那怂样,还想着吃天鹅肉呀!”“没错,也就你那掉了牙的丑婆姨还把你当块宝!哈哈”……,几个壮汉调侃着。
诺敏粉面涨红,厌恶地瞪了他们一眼,嘀咕道:“一帮无耻之徒!还奇人,真是够气人啦!”
毕格微笑不语,两眼随着那曼妙身影看向空中。看到诺敏生气,脱火赤愤怒不已就差冲上去胖揍几个人一顿,可王爷不发话他只能憋着了。
馨香扑鼻,红裙飘逸。柳红绵闪身挡在秦玉身前,面色凝重,美目生寒,死死盯住白衣人,一双带水柔荑紧紧抓住秦玉的臂膀。
“你还好吗??”玉声发涩,柔情万千。
秦玉心中欣喜却不露声色,语气平和安慰道,“我没事的,不必紧张。”
“呃!小姑娘,轻功真不错!”白衣人惊叹道,“红叶飘,倩影摇;追风掣电,鬼神难逃!”
“你是什么人?”柳红绵大吃一惊,脱口问道,“不要故弄玄虚,你到底是谁?”
白衣人没有回答,转身看向一对年轻人,诧异、惊奇、欣慰、不安千条情绪交汇心头,亦喜亦忧,亦得亦怅,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心绪不宁。
江湖人说“白面关公,义字当头”,谁知道这“义”字背后有多少无奈,有多少惆怅,有多少煎熬,有多少忍耐。
爱无需见面,只盼遥望星空,挥舞龙泉,相忘江湖,你我平安!魂思梦绕的情,剪不断理还乱,生发于缘,自古难全。
“哎!我是什么人?我到底是谁?自叹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兄弟,还不是浑浑噩噩一生,只为此物牵绊,徒有虚名,枉有皮囊呀!老了,老了!罢了,罢了!”
白衣人仰天长叹,自言自语。
秦玉二人心中更加疑惑,是进是退,左右为难。看情形他与凤鸣,以及林娇娇似曾相识。不然,对各自的独门绝技,怎能一眼认出?
但此人看上去,最多不惑之年,与年逾花甲的凤鸣先生是如何相识的呢?还有林娇娇,与他又是什么关系呢?
忽然,白衣人踏空而去,远远地腹语传音过来,“随我来吧!”。
二人一怔,相视点头,携手跃身直追而去……
秋日是收获的季节,漫山遍野的核桃树、柿子树、酸枣树都挂满了果实,五颜六色甚是喜人。
初升的太阳虽然还不能完全赶走山中的凉意,但枝头晶莹的露珠却一溜烟地跑了。
一群山羊从山脚下跑来,一个十五、六岁怀抱长鞭的少年跟在后面。他抬头看看半山腰,那里有一座古庙,只是破烂不堪了。
听爷爷说,这古庙有几百年了,起初住着几个和尚,也常有过路的僧人在此歇脚。山下的村民也偶尔去上上香,施舍些财物。
可后来,一夜之间和尚全不见了。有人说,和尚们耐不住清苦,去往别的庙宇了;也有人说,山上香火不旺,和尚们保不齐都还了俗,回家娶妻生子啦!
对于此事,爷爷有自己的看法。他不相信谣传,觉得事情过于突然过于蹊跷,应该不会那么简单。
每天赶着羊上山,爷爷总要反复叮嘱不要贪玩,让羊跑丢了,最近又多了一条——留心山上的古庙里有什么动静。
没了和尚念经,庙里的香火也就断了,离大路又比较远,所以除了放羊的村民,很少有人来这里。
撵着羊群拾阶而上,偶尔甩动长鞭,抖出“啪啪”的鞭哨。雉鸡、山雀受到惊吓四处乱窜。
少年兴奋不已,长鞭疾挥,几只雉鸡刚刚飞起便被打落当场动惮不得。跑上前用绳子捆了鸡腿,搭在肩上。
等他再次转身望向古庙时,不由得一惊。紧闭的破庙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有三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玉儿,代我向你的师父问好。”走在中间的白衣中年人语气温和,“绵儿,也代我向你的师父问好!”
青衫后生和红裙少女点头应下。
“前辈,您不回客栈吗?”秦玉问道。
白衣人轻轻摇头,欣然答道,“此地有我的一位老朋友,来都来了,怎么也要见个面吧,不然以后会挑理的!”
“那晚辈就此别过,您老多加保重!”秦玉抱拳拱手,边说边拉着柳红绵向山下走去。
经过那少年身边时,秦玉下意识瞥了一眼,“哎呦,这孩子长得有点意思!”
只见他面色似青虚,一字横眉,五官朝天上卷,抱着长鞭的双臂奇长无比——伸直了胳膊就能摸到小腿啦!
不觉间秦玉伸手轻抚一下孩子的发髻,莫名的怜爱之情油然而生。
孩子没有躲闪也不害羞,仰起头,瞪着一双大眼看着秦玉,眼神中充满仰慕和尊重之情。
秦玉心中有事不敢停留,更没有注意到孩子的表情,倒是柳红绵女人心细,将一切看在眼里。
看着下山远去的两人,少年泪流满面,心中默默念叨,“你就是我师父,我以后一定做你的徒弟!”
多年后,在那衡湖岸边,一介青衣负手而立,远处的树林里一个五孔朝天的年轻人正挥舞着长臂练习九九归一神掌……
“真没想到呀!这荒山野岭的还能遇见一位你的娘家人,哈哈!”秦玉顺手采了一朵路边野花,闻了闻,打趣道。
“滚,三句话没说完就下道了。”柳红绵粉面泛红轻怕了一下他的后背,沉吟片刻接着道,“不过,总觉得这位格尔图老前辈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你是说年近六旬看上去还这么年轻吗?”秦玉扭头问道。
柳红绵摇摇头,蛾眉微蹙,“我是说,他看我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我怎么没发现,你是见着娘家人太激动了吧!”秦玉坏笑着调侃。
“还说,不理你了。”柳红绵嘟起樱唇,假装生气。秦玉看情形不对,赶紧作揖道歉,还不忘把那朵粉色小花插在她头上。
“其实我也有和你一样的感觉,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也许是想起你的外公了吧,毕竟他们一起共事多年呀!
昨夜在破庙里,他讲了那么多当年的往事,我要好好理一理。初次见面,有些事不方便问的,我想日后一切都会明白。”
秦玉边说边拉起柳红绵的小手,微微用力攥了一下,“我更加不解的是一个号称天下第一大派的魔宗,怎么会说散就散了呢?里面恐怕大有文章吧,还有……”
“还有什么?”柳红绵两手抓住秦玉胳膊,“快说!别一到关键时候就卖关子。”
秦玉心中叫苦,这傻丫头,还真是个问事精!哎,算了,话已至此,只好接着说下去啦。
“老前辈说,魔宗虽然不比当年,但大公主雄若贞掌管的嫡系教众依然存在,只是不像以前那样光明正大了,而是转到了暗处。
也就是说,他们极有可能成了黑道上的一支力量。老前辈没有言明,也许碍于面子,也许的确不了解他们的行踪吧。
不过从老前辈的讲述中,我还是听出了警告的成份,毕竟…毕竟我师父与他们有些不太和谐呀!”
“这世界真奇妙,真没想到,你师父竟然就是当年的古铜寺高僧悟真!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柳红绵瞪大一双美目看着秦玉。
“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只是多少有些耳闻。师父从来没有讲过,这也许是他老人家的一个心结吧。谁的心中没有几个秘密,没有几段苦衷呢?”秦玉神色略显深沉。
“呦,这么说,你这小大人心里也有秘密和苦衷啦?说来让姐姐听听昂!”柳红绵玩笑着说道。
秦玉没有应答,忽然两眼噙泪,仰天长叹一声。柳红绵一下被吓到了,从相识以来这种情绪还是第一次看到。
难道这样一个阳光乐天的少年,心里也会有不愿示人的伤痛吗?
她轻轻搂着秦玉的肩头,小声嗫嚅:“对不起,是姐姐不好,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了。”
沉默片刻,秦玉神色恢复,“我没事啦,有些话,我以后再慢慢讲给你听。”
柳红绵轻轻点点头,心里升起一股暖流,对于以后的日子充满期盼。少女心海底针,细的让人难以捉摸。
“对了,你刚才注意山上那个小娃子了吗?他看你的眼神,好特别呀!”柳红绵岔开了话题。
“是吗?我咋没看到。”秦玉有些诧异。
“直觉告诉我,你俩很有缘分,以后肯定还会再见!”她笃定地说。
女人的直觉不得了,堪称最准的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