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喂·,可算回来了!孤家要亲自迎接爱卿去。”听到侍卫禀告,年轻人一个鱼跃跳到地上,也不穿鞋,撒腿就向外跑。
后面的那“男人”拎起鞋子边追边喊:
“主上,您没换衣服,也没穿鞋呀!”
年轻人不管不顾飞奔而出,嘴里还在絮絮叨叨:
“刘爱卿何在?刘爱卿在哪里?……”
说话间,侍卫领着一行六人走过来。走在前面的正是紫衣伯刘瑜。
年轻人跑得太快一时停不住,直接撞上来。刘瑜伸手一接,好吗,君臣见面先来一个结实的拥抱。真是感情深拥抱真呀!
不管是真情流露,还是荒唐表演的小伎俩,单以年轻人的身份能有这样的举动,却也着实令人感动。
如此一折腾,既打破了繁文缛节活跃了气氛,又彰显出平易近人不拘小节的胸襟,其处事之道可见一斑。
“阔别数月,卿家一向可好?”这家伙与刘瑜勾肩搭背,满脸堆着笑,“刚才,就在刚才,孤家还向罗祥询问卿家来着,这‘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哈哈……”
向来沉稳的紫衣伯似乎被感染了,玩笑道:
“多谢陛下关切,下臣一切安好。只是刚才进苑之前,忽然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思忖着莫非行事不当,得罪了哪位上仙?”
众人哄笑。
年轻人心中欣喜,赞叹:“这才是心意相通啊!”
说笑着进入正殿,年轻小主将几人打量一番,
“爱卿,这两位是?”
他用手指了一下胖老头和白衣少年。
刘瑜躬身行礼,正色回禀:
“这位兄台,是咱京都瑞福祥绸缎庄的管事,姓刘,刘千金刘掌柜。”
胖老头不敢怠慢慌忙跪地磕头,“草民刘千金,拜见皇上!”
“算了,算了,起来吧。”小皇上笑了笑。
刘瑜抬手拍拍白衣少年的肩头,看向小皇上,“这孩子是下臣的内侄。”又转头对少年说:“还不快拜见皇上!”
少年略一迟疑,白面泛红,俯身就要磕头。
谁料小皇上急忙上前一把拉住,“好了,这不是在朝堂上,哪有那么多礼数,都是年轻人,以后不必如此!”牵着少年的手,他又近距离端详着,“小兄弟怎么称呼?年方几何呀?”
被他这么一拉一牵,少年有些羞赧,低头回道:
“小人华篪,刚满十七岁。”
“好,小兄弟,年龄不大,相貌出众风流潇洒,以后必是栋梁之才。”
小皇帝两眼放光,爱惜之意溢于言表。
刘瑜急忙上前,微笑着解围,“承蒙陛下抬爱。乡野之子不学无术,一介草莽之夫,离栋梁之才怕还远呢!放眼四海,谁能及得上陛下的万分之一呀!”
高帽一带,小皇帝倍感舒服,放手回座。华篪连退两步,立到刘瑜身后。
寒暄片刻,内侍来禀,酒席已经备好。众人退下,只留下紫衣伯陪驾。
三杯饮罢,小皇帝兴高采烈地开了口:
“西北的乱子解决啦,不日叛逆的长庆王叔就能被押解回京了!”
“那就恭喜陛下啦!”刘瑜没有表现出特别得欣喜,只有平平淡淡一句祝贺。
小皇帝有些不悦。
刘瑜不为所动,反而话锋一转,紧跟着问了一句,“年初,您命臣下密诏杨应宁,可曾走漏风声?”
小皇帝一惊,脸色骤变,
“卿家何意?你觉得呢?为何会有这样一问?”
一旁站立的罗祥,战战兢兢,满脸狐疑。
紫衣伯若有所思,手里的铁扇突然“啪”的打开。
“假如没有走漏消息,那么有太多疑团无法解开。”他郑重地说道,“从了解叛乱经过之后,我便在推敲,许多问题令人费解,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噢,你不妨说来听听。”小皇帝不以为然。
太监罗祥也瞪大双眼,竖起耳朵听着。
刘瑜摇摇铁扇,缓缓道:
“首先,叛军起事过于仓促。据说兵马没有集结,粮草没有准备,只靠一些随从侍卫就动手了,这实在不合理。作为雄踞一方的藩王久经沙场,基本的作战常识应该有吧。没兵、没粮造得什么反?叛得什么乱?这是疑点一。
其次,战乱已起,部分将领临阵变节,民间匪患揭竿响应,其势头也算是强劲。短短十几天时间里,敌我双方交战几次,叛军还是连战连捷。这种情况下,一个假变节的游击将军带兵擒王,平息了一场战乱。听起来人心振奋,但细想起来,总感觉有些儿戏。堂堂郡王身边高手如云,如何会让一名变节将军带着几个侍从,轻易进入王府,而且还被捉了。这一切有点匪夷所思。此乃疑点二。
第三,要说那檄文了。其内容姑且不提,从叛乱开始,就被叛军多地广布,不可能没有人拿到,可是直到陛下派兵围剿,恐怕也没有见到吧?西北这么多官员在这么长时间里,就没有人想要报送朝堂吗?此中似大有蹊跷。”
这些分析很到位,几乎与颛孙老头不谋而合。看来天下奇谋确实厉害,面对天下大势,也能明察秋毫。
当然刘瑜说话比颛孙更讲究策略,毕竟江湖人不计较名利,说好说坏,说多说少都无关痛痒,可身在朝堂要想洁身自好,出污泥还要防着污水呀!
小皇帝酒意全消,小白脸已是蜡黄,真的没有想到一场平息了的动乱,背后还会隐藏着这么多问题。
本以为审时度势,精心绸缪,迅速平息了这场叛乱,会被大加赞赏和恭维一番;接下来天下太平了,该封的封,该赏的赏;作为“老大”的自己,也可以踏踏实实地找点乐子,消遣一阵子啦。谁料一盆冷水从头泼到了脚。
思虑这番分析,确实不无道理。这样来看,似乎大麻烦还在后面。
毋庸置疑,从刘瑜讲的第一点来看,藩王方面极有可能提前得到了什么消息,要不然绝不会冒然起事。”不打无准备之仗”,这道理连普通老百姓都懂得。敢于仓促举兵,肯定有迫不得已的原因。那是什么原因呢?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对于刘瑜所说后面两点,小皇帝不愿相信,或者说不敢相信。他心里明白,这位紫衣伯并没有把话说透,也许是给自己留有余地,也许是给他这皇上留着面子,但刘瑜的意思很明确,矛头直指内廷。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揉碎了掰开了摆在那儿,怎么办就看您万岁爷啦!
说来说去也很简单,刘瑜的意思就是内廷势力参与了藩王叛乱的整个过程。这种怀疑很大胆,却令人难以置信。
那刘瑜为何敢笃定呢?因为刘老头呀,他不光被抢了财物,还在洛城目睹了酉远山是被谁劫走的。
“如果说走漏了消息,会是谁呢?”小皇帝一脑门儿官司,“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三人,不,四人!你,我,杨应宁,还有张雍。”
罗祥默默站着,一动不动,好像什么也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