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似染更发现福王李兴珏的目光不时地往她身上扫过，带着一种令人很不舒服的审视。
林似染不知道这福王在打什么主意，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主意。
皇帝偶尔也会往她这里瞥一眼，但由于距离稍远，林似染又故意往霍敏身边靠，所以皇帝大概是看不清楚林似染的。
熬完了这场宫宴可真是不太容易，尤其是皇帝对林似染表现出的异常关注之后，林似染更是如坐针毡。
她在想，自己现在要退出这场不见血腥的厮杀，似乎已经不太可能了。
轻抚了一下心脏的位置，她又看了一眼陆堇年。
不可否认，她对陆堇年心动了。
那是个实在太容易让人沦陷的完美男子，只要他看着你，对你盈盈一笑，伸出他那只骨节分明，舒朗清瘦的手，即便心坚如铁，也忍不住会为他化为绕指柔。
可是林似染不得不为这份心动感到恐惧和不安，因为她太明白，爱上一个人，然后为他奋不顾身，抛弃一切，最后却被辜负的痛苦和绝望。
她还能再义无反顾爱一个人吗？
对陆堇年的告白，林似染的内心茫然多于欢喜，可是她很清楚一点，她真的不想成为皇帝的女人，她依然想要复仇，但如果复仇的代价是毁灭自己，那这场复仇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呢？
和她一把火把林家和洛家烧成灰烬，然后再自尽又有什么区别呢？
看着仇人被烈火焚身，至少还图个痛快，又不用耗费那么多心血，更不用步步为营，苦心谋划。
可那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不想给仇人陪葬，她不仅要报仇，还想要活得风生水起，还想有一个锦绣前程，她要活得比谁都好，这样才对得起前世所受的苦。
她想要仅有的几个爱护她的人也好，如颜家父母，如哥哥颜世初，如穗儿……她想要好好守护他们的人生。
如果自己成为皇帝的宠妃，一旦皇帝驾崩，新皇登基，自己将何去何从？
她帮惠妃和太子，或许他们的确可以给她一个安稳的余生，可是她的余生除了与青灯古佛相伴，还有什么指望呢？
她又如何能帮颜世初一把，让他可以在仕途上大展宏图，实现他的夙愿？
更何况……她怕自己做不到对皇帝虚与委蛇。
林似染这一晚上都仿佛置身在梦境和现实之间，纷乱复杂的思绪在脑海里翻来覆去，无法平静。
直到宴会结束了，她才如梦初醒。
回采薇宫的路上，卫岚忽然跟上来，笑着道：“恭喜啊，林小姐！”
霍敏下意识地拉住了林似染的手，像是怕林似染被人欺负似的。
林似染报之以微笑，然后对卫岚道：“卫小姐有礼，只是……喜从何来？”
卫岚微微勾起嘴角，看着林似染道：“大家都心知肚明啊，林小姐前途无量，以后还要多关照我们几个哦！”
林似染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淡淡道：“卫小姐千万别这样说，免得让人误会什么，论出身我在众位之中实在不值一提，论前程自然也不敢与几位小姐相提并论。”
“林小姐过分谨慎了，今儿在场的，只要有点眼力见儿也看出来了，您可是得了陛下的青眼了。”卫岚索性把话挑明了。
林似染不知道卫岚为什么过来说这样的话。
她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就算大家都看出来了，也没有人会把话挑明了的，毕竟陛下没有开口表示什么，谁敢揣度圣意？
霍敏有些生气了，道：“卫小姐，这话不好乱说的，让人听了去，还以为是染染故意散播这种言论，好自抬身价，你让她如何自处？”
应明月也帮腔道：“卫小姐，还是慎言吧，不然就是把林小姐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了。”
卫岚见她们几个都指责自己，便冷哼一声，道：“我也是一番好意，提前恭贺罢了，这样谨慎是做什么？当谁看不出来么？我不说难道林家姐妹二人就不在风口浪尖了吗？”
“其实啊，今儿林家二小姐出了大丑，林大小姐要是没有后来那一番精彩表现，恐怕扳不回局面了，林家人真是好聪明，同时把两个女儿都送进来，这样就有了双保险啊，呵呵……”
卫岚一番冷嘲热讽，引来不少侧目。
林似染知道卫岚是不怀好意，也能明白她为什么如此。
虽然她和林芊雨关系不和，但在外人眼里，她们就是姐妹，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林芊雨成了卫岚的眼中钉，那林似染自然也连带着被她忌讳讨厌。
林似染微微勾了勾嘴角，毫不避讳地看着卫岚，道：“卫小姐所言不虚啊，毕竟一家姐妹同时入选秀女，也不是谁家都有这样的福气，卫小姐的妹妹们，不就没有这样的资格吗？”
谁不知道，卫岚是国公府的嫡女，众星拱月，而她的妹妹都是庶出，自然被她这嫡姐打压，一个都没有出头的机会。
卫岚的脸色阴晴不定，正要发飙。
林似染又笑了笑，道：“姐妹同时入选也算不得什么双保险，最终能落得什么样的结果，还不是要看陛下和几位娘娘的心意吗？所以卫小姐也不必急着给谁道贺，一来我受不起，二来若我最后被放出宫去，岂不是反而成了大笑话？”
这话一出，众人对林似染那种若有似无的嫉妒，似乎减少了许多。
虽然今晚林似染无疑是全场最受瞩目的秀女，可皇帝毕竟没有当场敲定什么，大家也并不是都冲着皇帝进宫的，林似染就算真成了皇妃，也不至于动了那些冲着皇子和宗亲王爷们去的人的利益。
倒是卫岚，在一切还未尘埃落定的时候，就这么大张旗鼓地宣扬林似染被皇帝看中了这种话，无疑是在给林似染树敌。
卫岚讪讪一笑，道：“你怎么会被放出宫去？今儿麟德殿上，你一番精彩表现，可是把全场的目光都吸引住了，谁的风头能盖过你呢？”
林似染依然淡淡含笑，从容不迫，道：“我的表现实在称不上精彩，不过是投机取巧的把戏，实在是因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善其他技艺，只好以此蒙混过关罢了。至于卫小姐认为我大出风头，无人能及，我也不知道您是从哪儿看出来的？是我受到了什么特殊褒奖了？还是哪个贵人当场点名要留我了？”
自然是没有的，就算真有人看中了林似染，也不会在这种场合点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