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似染有一瞬间想，其实几位皇子之中，反而是太子最像皇帝。
“小女子能力有限，智慧不足，怕是不能为陛下排忧解难，可是若能稍稍宽慰陛下的心情，也算是我功德无量。”林似染说着又为皇帝倒上茶。
皇帝目光闪烁着一抹迷惑和动情，此刻，他仿佛透过林似染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林似染心下一惊，可别弄巧成拙，真让皇帝对她起了心思。
她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一直都在排斥成为皇帝的后妃之一，哪怕惠妃娘娘告诉她，她会取代郑贵妃的地位，她也完全不心动。
他们之间隔着几十年的岁月，一个如同初升的太阳，一个却已经日薄西山了，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心意相通？又怎么可能和谐美满？
林似染实在无法昧着良心说，她会因为崇拜帝王的威严和权力，而对已经到了垂暮之年的皇帝产生男女之情，太难了！
可是皇帝看她的眼神，分明又不是长辈看晚辈的眼神，这实在让林似染惶恐不安。
她忍不住低下眸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皇帝反应过来，自己片刻的失神，又想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人了。
他不禁悲从中来，眼睛里染上一层浓重的哀伤，问：“你今年……多大了？”
林似染道：“刚满十六岁。”
皇帝竟微微叹息，道：“十六岁……十六岁……正式好年华啊。”
林似染默然不语。
皇帝只是在自己感叹罢了。
皇帝忽然问：“你是为什么进宫来的？”
林似染又惊讶了一下，然后想了想，才道：“接到了入选秀女的圣旨，便进宫了。”
“只是这样？”皇帝皱眉，似乎不太相信，“那么……你想过没有，进宫之后要何去何从呢？”
林似染摇头，还是一脸茫然，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父亲和母亲没有交代你？”皇帝很不解，不管是谁家姑娘被送进宫参选，家里人总是要千叮咛万嘱咐，告诉她理当背负怎样的使命和目的。
林似染道：“祖母只嘱咐我，要谨言慎行，遵循宫规，不可行差踏错，不能连累家人，其余的，便没有嘱托了。”
这也不完全是谎话，因为林老夫人大约认定她会成为皇妃，所以才没有嘱咐她什么，只要她规规矩矩的，撑到最后，然后光耀门楣。
皇帝道：“林老夫人倒是个很有见识的妇人，没有给你太大的压力。”
林似染点头，道：“祖母对我很好。”
皇帝索性继续问：“那……你当日在宫宴之上，为什么要写下洛神赋和兰亭集序？”
林似染怎么可能说实话，便道：“就这两篇背的熟一些，怕写别的出错，反而贻笑大方。”
皇帝总是没料到林似染的回答，被她的说法弄得哭笑不得，可这样反而又认为林似染比较真诚。
“可是有人跟朕说，你是惠妃娘娘特意选进宫来，讨好朕的，是吗？”皇帝的问题突然尖锐起来，虽然他依然挂着笑容，看起来无害。
林似染心下惊骇不已，看来皇帝并不是随便找她聊聊这么简单了，这才是他今晚真正想问的问题吧？
事情已经牵扯到了惠妃娘娘，林似染可不敢掉以轻心。
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林似染的脑子里电光火石之间，就已经决定了怎么回答。
“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陛下这个问题，我与惠妃娘娘的确早就在宫外相识，这是万万不敢欺骗陛下的，可是要说惠妃娘娘特意将臣女选入宫中，讨陛下欢心，却实在让我也不解的很，我是听也没听过，想也没想过的。”林似染知道，一个成功的谎言，最起码要掺和七成的真话。
皇帝又好奇地问：“你们早就相识？是怎么相识的？”
林似染相信，惠妃娘娘可能也早就给皇帝说过了，但她不知道惠妃娘娘是如何说的，但林似染觉得，惠妃不至于在这个问题上撒太多谎。
“是有一次，我随祖母和母亲去玉佛寺上香，却不想碰到了被贼人追杀的娘娘，我灵机一动，就带着娘娘滚下山坡，逃走了，帮着娘娘避过了追杀，就这么认识了。那时候我受了伤，娘娘不放心，就把佩瑶姑姑派来照顾我，等我好利索了，佩瑶姑姑才回宫的。”
这些都是可以查证的事情，林似染没必要说谎，皇帝肯定自己也查过了。
果然，皇帝点点头，并没有露出不满的情绪，道：“原来如此，这么说，你对惠妃还有救命之恩？”
“不敢，当时我只想救人，也不知道救得就是惠妃娘娘，实在是从小读书，被书中见义勇为的英雄事迹所感染，遇到紧急情况，也顾不得想太多，便那么做了，后来想想才觉得害怕！”林似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皇帝赞许地点点头，可并没有因此就放过林似染，而是问：“你既然与惠妃有这等渊源，那么想必你进宫这件事，也是她的意思了？”
林似染心想，皇帝果然生性多疑，不好对付。
林似染摇摇头，一脸懵懂，问：“是惠妃娘娘安排的吗？若真是如此，我还没有去谢过娘娘呢！”
皇帝微微惊讶，没想到林似染没有否认。
“你想要进宫？”皇帝问。
林似染点点头，又摇摇头。
皇帝很不解，问：“到底是想还是不想？”
“想也不想，我本是想进宫来，能够成为一个女官，也算自食其力了，可是进了宫才发现，这件事可没那么容易呢，反而处处危机，前几日还被人下了毒，差点儿就没命了，现在想想，还不如不要进宫。”林似染无奈叹息道。
皇帝微微一愣，问：“有人给你下毒？”
“是啊，不过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了，有几个秀女也因为病了，伤了，甚至是毁容了，被送出宫去，所幸我有个好丫头，她替我挡了灾，我中毒不深，否则怕是没有这样的福气与陛下见面了。”林似染又是微微一叹。
皇帝眼神微暗，林似染从他眼里看到了一抹森森寒意，但很快皇帝又变成了刚刚那个和蔼可亲的样子，道：“委屈你了。”
林似染摇摇头，道：“没有死就是万幸了。”
“你放心，这样的事儿不会再发生了，朕会保护你。”皇帝言语间尽显霸气。
林似染感激道：“多谢陛下！”
皇帝又和林似染说了一些话，不过没有继续试探林似染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皇帝才起身离开。
林似染却像是打了一场硬仗一样，疲惫不堪地瘫坐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