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切……却统统被夺走了。
若不是他极力去保护，让青玄退隐，或许连她，也都不在了。
他失去了太多太多，所以变得愈发小心翼翼，他不得不妥协，因为他还不够强大，不能与庞大的世家之流正面开战。
但不代表他的内心也妥协了。
青玄被这一句话，说的痛彻心扉。
“陛下并不孤独，我回来了，年轻一代也成长起来了了，我们未曾实现的理想，一定会后继有人，如果一代人不行，那就两代，三代……理想的火种不灭，希望就永远在。”
青玄抹去了眼泪，紧握着皇帝的手。
皇帝看着青玄，问：“你愿意回来帮朕了吗？”
“当然……不只是帮陛下，是帮千千万万个还在受苦的百姓。谁说老了，就不能有雄心壮志呢？”青玄微微抬起下巴，眼里光芒璀璨。
皇帝笑了，朝她微微点头。
“朕的青玄姐，又回来了！”
这才是他熟悉的谢青玄，那个豪情万丈，气壮山河的女子。
青玄灿然一笑。
“陛下虽然要保护这个年轻人，但……我想，更应该给他成长的机会，不能埋没了。”青玄道。
“朕会的。”皇帝点头，算是给了青玄一个肯定的答案。
青玄微微点头，道：“那我就先告退了，染染和六儿还在等我呢。”
皇帝点头。
青玄欠身告退。
林似染坐在空无一人的大殿内，六公主看着失魂落魄的她，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是苦恼地看着林似染。
“林姐姐，你别难过了，要不……要不我去劝父皇再考虑一下？颜哥哥那么好，他肯定是看走眼了，让他再看看就是了。”六公主天真地道。
林似染摇头，道：“这又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圣旨已下，变成了定局，金口玉言，谁能更改呢？”
六公主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不想让林似染太难过。
“我想不通，父皇为什么不选颜哥哥呢？”六公主嘟着嘴问。
林似染苦笑，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可是谁会回答我呢？”
“我们要不要去问父皇？”六公主问，“我可以帮你问。”
林似染摇头，摸摸六公主的脸，道：“谢谢公主的好意，可是你不该去问，陛下自有陛下的道理，圣心难测，问了若是惹怒了陛下，反而会让你受到责骂。”
“染染……”
青玄此时走回来，掀开帘子，看到林似染瘫坐在地上，便知道她肯定深受打击。
林似染抬头，看着青玄，委屈巴巴地道：“娘……哥哥他……”
青玄叹了一口气，过去将她拉起来：“我知道。”
“为什么呢？陛下为什么扣下了他的卷子？是不是他说错了什么？”林似染茫然无措地问。
青玄摇摇头，道：“咱们回去再说，这件事……比你想的要复杂得多，宫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林似染虽然心情急切，但也分得清场合，青玄既然这样说，代表问题的确不简单。
出了宫门，林似染才道：“娘，我想先去找哥哥，他现在一定很难受。”
“我想……他未必会很难受，能写出那样文章的人，心中必然有着超越常人的坚韧和毅力，他不会因为这次失败，就一蹶不振的。我想……或许他早已料到写下那篇文章要面对的是什么结果。”
青玄反而没有多担忧。
她最后观察了颜世初的表情，他的眼神或许有失望，但却没有受到打击的颓唐和悲愤。
林似染隔着帘子，并不能看清楚颜世初的表现。
“真的吗？我不懂，哥哥不是很想要……很想要通过科举一举成名天下知吗？我一直都知道的，他很早之前就立志要连中三元，就差最后……最后一步了！”林似染心中颇不是滋味儿。
青玄没有多言，道：“先回去，我会派人把世初接过来。”
林似染点头。
回到公主府里，才发现，颜世初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哥……”林似染跳下马车，几乎忍不住内心的激动，想上前扑倒在颜世初怀里痛哭一场。
颜世初却冲她摇摇头，露出温柔又隐忍的笑，指了指门内，示意林似染进去说话。
青玄和六公主紧接着下来，拉上林似染。
“世初啊，进去说话吧，我正要找你呢。”青玄对颜世初点点头。
颜世初恭敬地道：“是，先生请！”
进了门之后，林似染一忍再忍，她很想为哥哥哭一场，可又担心自己过分悲伤，会让颜世初更难受。
青玄命人上了茶，又把六公主支开，才对颜世初道：“世初，对这样的结果，你有什么想法？”
颜世初转起来，躬身道：“意料之中，所以并没有多少遗憾，其实在动笔之前，我曾犹豫过，但最后还是决定，抒发自己真正想要说的，所以并不后悔。”
“我去看了你的文章，无论是文采还是才情，都无可挑剔，可错就错在，你太大胆了，你知道说真话，其实是很危险的吗？”青玄问。
林似染心中微微惊讶，颜世初到底说了什么？
“哥……你……你写了什么？”林似染忍不住问。
颜世初冲她笑了笑，道：“无非是将那些尸位素餐，自私狭隘，一心只谋私立，不做人事的世家勋贵们痛骂一顿，并且告诉陛下，当如何从根源上改变这乌烟瘴气的局面，如何拨开云雾见青天，我颜某愿为马前卒，哪怕为此流血牺牲，也甘之如饴。”
林似染大惊失色。
“哥哥，你……你怎么敢这样说呢？”林似染没想到颜世初会有如此激进的想法，并且还敢在殿试之时，大胆写出来。
“也许我这一生，只有这一次对陛下陈情的机会，我不愿意错过。”颜世初诚实地道，“状元的头衔是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我希望陛下能够明白，我绝不只是想做一个状元，被安排在无关紧要的地方，做着不痛不痒的事情，然后蹉跎岁月，而不能用我有限的人生，为陛下，为国家，为百姓做一点真正有意义的事情，我不想被这个世道改变，我想做改变世道的人！”
最后一句话，铿锵有力，如同惊雷，灌入了林似染的心中。
她想到自己对林孝谦和李兴珏说的话，她想要做改变世道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