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慎粗鲁地抹去眼泪,看着林似染。
“我今天才发现,所谓洁身自好的陆相,也不过如此,他背地里也和华阳公主这样的人同流合污,都是一丘之貉,只可惜了陆公子,他那么干干净净的人,从此也要被拉进染缸里去了。”
“林似染,我宁可他跟你在一起,我讨厌你,只是单纯地因为陆堇年喜欢你,其实我知道你这个人没那么坏。”
“他和你在一起,一定还是那个干干净净的陆堇年,我真怕再过些年,我看到的他,就不再是我爱的那个陆公子了。”
“那多可惜啊,多可惜啊……”
淑慎的眼里充满了苦涩和悲凉,仿佛预见了某种结局。
“不必这样想,其实宁荣郡主她也很爱陆公子,他也会如你一样珍惜陆公子。”林似染也不愿看到陆堇年被拉进染缸里,变得面目全非,心中唯有权势,唯有他要维护的世家利益。
她忽然想,前世那个双腿始终不良于行,没有站起来的陆堇年,一直独善其身,也许是最好的。
可她逆天而行,治好了他的 腿,也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林似染此时才觉得可笑,她想改变的朝着更坏的方向去了,她无心改变的,却天翻地覆了。
这是上天在和她开玩笑嘛?
“李芙只是她娘手里的牵线木偶而已,她什么都听她娘的,如果华阳公主偏要染黑陆堇年呢?更何况还有陆相,他也不会放过陆堇年的。”
“一切都完了,我的陆公子……再也回不来了。”
淑慎一边哭一边笑,模样好不凄惨。
“算了,郡主,看开点儿吧,如果你不想见到更坏的结果,那就索性让廉王为你寻一门远一点的亲事,从此远离京城,所谓眼不见为净。”
林似染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结果,对淑慎来说,也可免于往后的尴尬。
“远嫁?”淑慎看着林似染,“我都这个年纪了,要嫁给谁呢?嫁给别人也是续弦,我堂堂一个郡主,廉王的独生女,竟要落得那样的光景吗?”
“如果是个很不错的男子呢?续弦也没有关系吧?只要夫妻和睦恩爱,日子也会过得顺心如意,世上不只有陆堇年,也还有其他好男人的。”
林似染劝道。
“其实从前也有人来跟我父亲提亲的,但都被我赶走了,我心心念念只想嫁给陆公子,你试过那种感觉吗?你看到那个人的第一眼,就有一种,完了完了,我再也不能移开眼睛的感觉。”
“那个人就算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也是会闪闪发光的啊,怎么会有那么美好的人呢?他像独自盛放的幽兰,清新隽永,没有什么能形容我看到他的那一刻的心动。”
淑慎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里。
她的脸上浮现虚幻又缥缈的笑容,似乎忘记了刚刚经历的痛苦。
“我对我父亲说,如果我要嫁人,一定要是那样的人,从小到大,父亲从来都对我有求必应的,可那一次,他告诉我,陆公子不是我想要就能拥有的人,除非陆公子自己愿意。”
淑慎又露出难过的表情。
“我就是在等他愿意的那一天。”
“可我没有等到。”
“我永远也等不到了。”
林似染递上帕子,让她擦泪。
“听我一句劝,廉王年事已高,你又无兄弟姊妹照应,要趁早为自己打算,你已经在陆堇年的身上浪费了太多的时光,该好好想想自己的人生了。”
“其实他做出了选择,对你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你可以死心了,不必再盼望着他哪一天注意到了你的心思,然后回应你的一腔深情。”
“你可以重新开始了,去寻找真正属于你的那份爱情。”
“趁着你父王还有那个能力,为你筹谋一份好姻缘。”
“别再等下去了。”
“别再辜负自己。”
林似染说这些话的时候,仿佛也在劝自己。
她此刻其实和淑慎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是她醒悟的早一点,比淑慎早一点而已啊。
“你呢?你不难过吗?不伤心吗?”淑慎诧异地看着林似染,发现她一直这么冷静,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林似染看着她,道:“我的伤心早就过去了,陆家对我摆明态度的时候,我就已经和陆公子说清楚了,所以今天的事情,我也没有意外。”
“可是……他在宫宴上还坚持着啊,他那时候不是还说想娶的人只有你吗?虽然他没有点名道姓,可是大家都心知肚明。”
淑慎觉得很奇怪。
“那只是他的想法而已,他其实也是个很天真的人,也会有看不清楚形势的时候。今天他最后做出了理智的选择,我反而放心了。”
林似染笑了一下。
“你说的什么?我都听不懂。”
“正如你所言,我和李芙是不一样的,我没有李芙的底气。但幸好我的脑子还不糊涂,及早就看清了现实,也早就明白,我和他不会走到最后。”
“我和陆堇年,本就不是一路人,注定要分道扬镳的,但我依然很感谢曾经有那样一个人,喜欢过我,也被我喜欢过,这是一份很珍贵的,也很单纯的感情,但愿他也没有后悔过。”
“可你差点儿为了他死了啊!”
“那又怎样呢?”林似染问。
“不觉得亏吗?”淑慎问。
“你等了他这么多年,受尽别人背地里的指指点点,现在后悔吗?”
淑慎摇头,道:“不后悔,是我心甘情愿的。”
“那就对了。”林似染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如果你没事了的话,我该走了。”
“喂……我跟你一起走。”淑慎起身。
林似染便等了她一下。
淑慎又道:“我们会被人狠、狠嘲笑吧?明天别出门了。”
“我已经习惯了,从我回到京城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在被人嘲笑,也不妨多一桩可笑之事。”林似染有种债多不愁的感觉。
淑慎想了想,点点头:“说的也是,那些人也一直在笑我,虽然不敢当着我的面笑,但我又不是傻子。”
“我还有件事想不通。”淑慎又开口道,“陛下为什么会提出那样的条件呢?让陆公子在你和陆家之间做出选择。”
林似染耸肩,道:“我不知道。”
其实林似染大概是知道的,陆家是皇帝的心头刺,可皇帝大概心里还是很欣赏陆堇年的,算是给了他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他愿意放弃陆家的继承权,皇帝还有可能把陆堇年和陆家分开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