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日晌午,岳凛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府中。岳凛先让白荷带顾菟下去用膳休息,便带着墨狩去了大堂。
墨狩腹诽岳凛怕是已经忘了途中所谓伺候公主的戏言,正暗自窃喜。但他一只脚还没迈进堂口,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了——三公主岳流光正坐在大堂里喝着茶,她娇俏的脸上满是怒意,侯府的侍从们则战战兢兢的侍立两旁,青瓦地上甚至还有打碎的茶碗。
墨狩甚至都能想象到三公主把茶碗摔在地上的情景:“这茶太烫,给我重新泡过!”
“小光。”岳凛蹙眉,“你来这里发什么疯?”
岳流光见二哥无恙,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埋怨,被岳凛如此一说,徒然生出许多委屈来,她也不喝茶了,只把手中的茶碗往桌上一放,便甩袖跑了出去。
“墨狩,你去跟着她。”岳凛只觉得女人都太过麻烦,不是流泪就是发怒,一刻不能叫人轻松。
见岳凛来了,管家和宋嬷嬷便立刻前来汇报府中事务。
“把我去年猎得的紫貂给王兄送去,算是獒犬的回礼。”
“是。”管家应道。
“还有,我带来那姑娘,她身上有伤,不要怠慢于她。”
“是。”宋嬷嬷应道,她似乎想说什么,又踌躇着不敢问。
见府中已无要事,岳凛先去看了獒犬,吩咐下人好生养着。随后便启程去军中寻故友薛辰飞,一路上暂且不表。
薛辰飞接飞鸽传书,知道故友要来,自是喜不自禁。军中众人听闻岳小侯爷要亲自前来,也皆是士气高昂,各个小将精神抖擞,只盼着能崭露头角。
是日薛辰飞摆了接风酒,二人喝得微醺。
“隐风可曾听闻小温侯辕门射戟的传闻?”薛辰飞醉眼迷离地起身,将放在兵器架上的单耳青龙戟拿在手里掂量着。二人一对视,都明白了对方所想,于是朗声大笑起来。
薛辰飞命手下置青龙戟于百米开外,引弓射了三箭,箭箭穿过狭小的戟耳,于是众将齐声喝彩。岳凛接弓搭箭,三箭连射,也都穿过戟耳,一时间士气更奋。
“隐风的箭术终于赶上我了。”薛辰飞笑道。
岳凛微微一笑,他命军士把射出的箭捡回来,抽出其中一根道:“我有一根缺羽箭。”
果不其然,那箭缺了一根尾羽,若是正常射出,应偏离原本的方向。岳凛拿了这箭也不言语,只在心中计算了箭的轨迹,竟让它照常穿过戟耳。
“隐风当真是大越第一神箭手,百发百中,辰飞佩服。”薛辰飞倾慕地拍了岳凛的肩。
“百发百中……”岳凛黯然道,“那日我去射鹿,竟射到了一个姑娘。”
薛辰飞眼睛一亮:“还有这等事?她死了没有?”
二人把酒言谈,不知不觉喝了许多。
却说越王宫的地牢里,岳熙也在喝酒。
岳熙喝酒倒不是什么奇事,关键是他自己喝一杯,便拿着酒盏喂夜临川喝一杯。
“你若想活命,今后再不要说自己是外面的仙人。”岳熙咬牙切齿道。
夜临川把酒一饮而尽:“我不说。阿七不许,我便不再说了。”
桃花酒颜色清白,味道却醇厚。夜临川不曾喝过那么烈的酒,一会儿便醉得不轻。
“阿七,你可还怪我?”他显然上了头,面泛桃红,狭长的眼睛里闪烁着水光。这些天阿七只来了两次,给他喂了茶水便不再多言,似乎还在为上次的事而生气。
“阿七,我好像后悔了,我不该一时气盛,就跑到这里来。要是我娘知道了,必会十分伤心……还有兰离妹妹,她应该会受不少罚……”
岳熙终于开口:“兰离是你何人?”
“她是仙府北玄天仙君的女儿,因母亲早亡,便过来由我母亲照顾。我母亲与她母亲皆是西圣天仙君的嫡女。”夜临川幽幽地说。
岳熙笑问道:“仙人也会死去?”
“是啊,寿命一到,仙人也会消散。不过,兰离的娘是因为去了魔境与双煞之一的火藏锋交战,伤了神魂,这才不幸丧命。”夜临川一想到他苦命的兰离妹妹,眼泪便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岳熙觉得可笑,他抬手。
谁料夜临川反倒抽泣起来:“除了我娘,再没有人。阿七真是个好人,等我从这里出去,一定走。”
万人之上,无人之巅,就算对他最亲的弟妹,他也并非毫无保留……这般人生,又如何能够不寂寞。
“不不不。”夜临川疯狂摇头:“我可不要在死境呆着。见不到爹娘不说,连飞都飞不起来,身体都变得不对劲。这里的人也是坏得很,那日我绕过边境的守卫,正巧遇到一个老伯被恶人欺凌,于是我便去帮他。老伯先是千恩万谢,可谁料他一听说我是外邦人,便立刻把我骗去了官府,当真是太狡诈了!”
岳熙忍住笑意,话锋一转:“我有一故友曾试图出大越,可他一出城墙,便神魂颠倒、迷离失神,等他回来之后竟不知自己看见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待三四天才有好转。”
前些天他曾亲命一死士去境外勘察。那日他给死士赐了酒,竭力把话说得轻松:“零,从现在开始,你再不是越国人。去吧。”零只一颔首,淡然又坚定。
三天之后,他便回来了,可竟像是失了魂魄,一问三不知。
夜临川叹了口气:“后月十三国,只有越国众生为人身。以人身涉仙境,承载不了仙气,自然会失了心智。不过阿七,倘若和我一起,你便什么也不用担心。”
“那我先谢过临川了。”岳熙笑得眉眼弯弯。
许是喝了不少桃花酒的缘故。。
岳熙抽了一口气?
“……”
“什么?”岳熙一头雾水。
“我要酒。”夜临川。
岳熙把酒端到边,下一秒就觉得不妙。夜临川醉得不。
那夜,地牢的守卫只看见越王神色不定地走了出来,嘱咐说给里面的犯人解开锁链,随后便行色匆匆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