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周慕云有了其他什么高明的想法而不回白灵山庄,而是他想去商州见崔莺莺。
世上有一个诅咒,周慕云不知何时被种上了这个诅咒,这个诅咒一步一步消耗人的精力,一点一点磨灭人的斗志,周慕云明白了,这个诅咒就是循环。
这从他遇见鹿景明时便挂在了他的身上,他暗自决定,要和这个诅咒斗争到底,从此刻开始,是该给自己找个女人了。
在城外晃荡了些许日子,他去了街市,要寻一匹伴他闯荡的骏马。
他看中了一匹白马,还有一匹黑马,这两匹马比其他的马都要高上半截,卖马商人走来:“客官,是要耐力见长的马,还是速度见长的马。这匹黑马日行千里,又快又能扛,长途跋涉这匹马是再适合不过了。白马的话,冲起来可是有些不要命。”
“我要去商州,有些距离。”
“那客官便要这匹黑马吧,这匹黑马配上您的黑袍子,威风凛凛呀。”
“我要这匹白马。”周慕云指指他看上的那匹高头白马。
“客官,这匹黑的脚力非常,价格比那白马贵不了多少。”
“就要这匹白的,更好看。”周慕云嘴角微笑。
他又觉得自己的黑袍子与白马不太相称,便去裁缝店换了一身青绿色的长衫。
“青绿长衫招摇过,从此再无黑衫人。”
周慕云牵着马走出街市,他从未觉得如此天朗气清,那些穿着罗衣的女人们也变得更加好看,
周慕云十分擅长寻找美丽,街上的任何一个美人都无法逃脱他的眼睛,这双眼睛能够识破剑法,也能发觉美女。
那个身着紫色纱衣的女子从裁缝店里走出,轻移着莲步,如同在薄冰上行走,那么的一丝不苟,周慕云不会看一个人太久,他会让那些身影留在他的记忆中,然后安静欣赏,然后忘掉。
但不知为何,最近记性太好,崔莺莺和陈婉瑜仍然在他闭眼间的黑暗中
她们从黑暗的尽头走来,走到黑暗的另一个尽头里去,也像紫色纱衣的女人一样,一丝不苟,却从不肯在他的面前多停留片刻。
他骑着马往西边去了,回头看看在烈日下火红火红的宣州,周慕云明白了,
宣州的火红色或许不是来自赤雷教,而赤雷教的红色或许是来自宣州,
他曾读过《封神演义》,那焚烧岐山的火神不就叫罗宣吗?这只是他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世间哪里有火神,岐山哪里有凤鸣,周文王在岐山听到那一声声宣告王朝的凤鸣时,就决定一路东征,不再回到这座空山了。
今天的唐州街上尽是带剑之人,周慕云寻思:莫非今日有个什么唐州论剑?心下疑惑,便到酒肆沽了两壶酒,趁店家打酒时问道:“店家,这街上怎么那么多剑客?”
“平常,这唐州就剑客众多,只是今天尤其多。”
“为何?”
“客官不知?今日蝰蛇府蝰公大寿啊!”
“蝰公宋华良?”
“正是,我们唐州,都有些畏惧这蝰蛇府,虽说天蛇府倒也光明磊落。”
“因为蝰蛇府有毒。”周慕云笑道。
店家与周慕云相视一笑,将酒壶递给了周慕云。
周慕云道:“蝰蛇府是在佘山上?”
店家点点头:“前面走就是了。”
周慕云身上从不带剑,剑常常是要做事之前临时买来,或是直接不用,他只有一把短剑藏在衣服里,不过几乎不用。
他享受“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感觉,见了血的剑往往随处扔掉。
他上蝰蛇府的时候没有带剑,不过这更显得他高深莫测,或许正是如此,像赵从凝这样的绝世高手,反而不用剑。
周慕云并非达到了赵从凝那个境界,只是他倚仗点苍指法有恃无恐。
蝰蛇府的人在府门前高声道:“请各位宾客手持请柬,人流众多,蹭吃蹭喝之辈大行其道,诸位豪杰,见谅见谅。”
周慕云心想:“谁来参加寿宴还随身带请柬。”转念一想:“或是请柬上自有说明,蝰公精明,料是不会犯这种错误。我这个蹭吃蹭喝之辈,如何进去?”
周慕云走到那几个侍者面前,道:“我乃白灵山庄的使者,请柬,忘了拿。”
那个侍者一个白灵山庄四个字,脸色大变,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此时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对着白灵山庄的狂人说:“请容在下请示蝰公。”便颤巍巍道:“请......请......”
周慕云知道白灵山庄这四个字有分量,江湖中人对之闻风丧胆,只有关星桀和白莲剑圣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敢与之对峙,但周慕云没想到竟然把那侍者吓成这样。
但是白灵山庄之人的身份不可泄漏,周慕云对那侍者又说道:“我自己来便是,不需要通知蝰公了。”
周慕云有些恶趣味,但他没想到自己会享受那侍者震恐的表情。
周慕云倒是见到好多熟人,比如天剑谷的少谷主,何灵,青城派的新掌门王开逸,周慕云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其实这位掌门上位已经多年,但是上一任青城派掌门云游子令江湖中人印象太深,总觉得青城派的掌门应该是那个如云雾飘渺的白衣男人。
楚龙帮帮主邱城也在场,虽说自己差点死在邱城等人的手中,不过一眼就能看出那邱帮主放了不少水,他连武器都没拔出来。邱城那彬彬有礼的风度倒是令周慕云印象深刻,前来阻击的理由也说得头头是道,让周慕云心底产生了一种不被他的棒子敲一下心里都过不去的感觉。
而白莲剑圣,自不必多说,白莲剑圣之子,何灵,周慕云自小在岐山上时便认识他。
周慕云看到那一袭白袍,寻思:“这小子还一点未变。”便轻轻走过去,右手拍拍何灵右肩,脑袋却在何灵左肩后面。何灵向右转头看,发现没有人,往回一转便发现周慕云在左侧,吓了一跳:“哎哟,怎么是你?”
“是我。”
“家父方去了宣州,便由我代之向蝰公祝寿。”
“去宣州干嘛?找红毛狮子?”
“应关星桀之邀,不知是去干嘛。”
“还好不是去杀我的。”周慕云心有余悸,低声道。
“你说什么?”
“没什么,还好你爹为了应付红毛狮子出去了,不然今日我们怕是见不了面。”
“这里聚了如此多的江湖豪杰,能收到请柬的都是名门高手,怕是还有不少仇家在此碰面。”何灵道。
“就算仇家碰面,应该还是不会动手,总要给蝰公一些脸面。”
“这可不一定。”何灵指指一旁的擂台,“这蝰公怎么想的。寿宴还摆这么个擂台。”
周慕云道:“可以看戏。”随即大笑。
何灵将食指放在嘴前:“嘘,别这么嚣张。”
周慕云四向打望,发现在场的各位都是有名的剑客,有些生面孔他转身便问何灵,可是何灵也不知,他不常在江湖上走动。
周慕云在人群中闲得无聊,便想入非非,突然问何灵:“你知道天辰派的陈掌门吗?”
“自然知道,陈彧寒尽得许清真传,谁人不知?”
“你知道他有个女儿吗?”
“有传闻道她女儿生得水灵,只是我未曾见过,也不知她叫陈什么。”
周慕云兴致来了,笑着点头道:“嗯!确实生得水灵!”
何灵道:“你见过。”
“不久前就见过,我腰上中箭时,就是她救了我。”
“你艳福不浅呐,她一个小姑娘如何救的你?”
“我逃出来,晕倒在地,她把我带回了旅舍。”
“啧啧,还挺香艳。”
“哪里香艳了?”
“她一定是将你横抱而起,酥胸一碰,这可少不了肌肤相亲。”
周慕云美美地道:“有可能。不过你看。”周慕云指指陈婉瑜,“差点意思。”
蝰公出来了,一身紫绿锦衣,俨然一位王公贵族,他挥手示意众位安静,周慕云看见他右手食指上带着一只镶有祖母绿色宝石的银戒指,
上面的花纹周慕云看不清,料想是几条盘旋缠绕的毒蛇。
但讲话之人却不是锦衣的蝰公,而是一旁的青年,周慕云一眼看见那青年就觉得此人不凡,
周慕云看人向来准,他看那个青年,同样穿着紫绿锦衣,却不是蝰公那王公贵族的状貌,而像是一匹狠毒的恶狼。
青年说了什么周慕云也没听清,他正在心里比划陈婉瑜是如何把自己横抱入旅舍的,想着想着便露出了笑容。
青年说的话周慕云的确没怎么听清楚,可是接下来有个人的狂吼却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