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老贼!敢来台上受死!”
周慕云抬头一看一个人跃上擂台,指着台下吼叫。
周慕云认不得这人,但随后跃上擂台的那个“司马老贼”周慕云倒认识。这是山西司马氏的司马越。
蝰公道:“我这戏台是拿来演戏的,不是你们杀人的。”
方才吼叫的那人竟不搭理蝰公,道:“你敢接我死斗令?”
司马越大笑:“有何不敢,只不过你这是找死。”
在场各位都略感讶异,这两人应当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才签下死斗令,不然也不可能在蝰公寿宴上发作。
这死斗令一签下,按照江湖规矩,两者一对一单挑,有人身死方才停止,旁人决不可干涉。今日就算是蝰公这等人物,也只能等两人斗出个死活才能出手清场。
蝰公愤然转身离开,只留下一群江湖人士在台下看热闹。
那大吼之人名叫吴戌,他发狠冲向司马越,司马越见他来得凶狠,双手握剑,横剑守住,吴戌一刀劈下,
司马越却侧身避开,后退一步又上前一剑刺出,那吴戌竟一手抓住司马越的剑,又举刀砍下。
状貌丑陋,却杀气腾腾。那吴戌将什么刀法,步法,身法统统抛却,只像一条发了疯的恶狗。
司马越见大刀劈头而来,丢下手中长剑,往后滚开。
此时只有吴戌手中持有兵刃,他鲜血长流的手,将司马越的剑扔到台下。
任凭司马越武功再高,在吴戌这不要命的打法下也没有巧力可用。
司马越知道凶多吉少,朝台下吼道:“给我一把剑!给我一把剑!”
可这是死斗令,任何人不得干涉。
吴戌已经胜券在握,他一步步向司马越逼近,仿佛在欣赏他绝望挣扎的样子。
司马越突然扑到吴戌,左手握住吴戌刀把,两人在地上翻滚厮打,可司马越仍然紧紧握住刀把,两人剩下一只手狠命打斗,司马越在吴戌身上,用头奋力往下一撞,可吴戌脑袋一偏,避开了司马越的撞击,司马越的头狠狠撞在了地板上,咚地一声响,司马越头破血流,吴戌趁机想要脱开右手,但司马越的手就是不松开。
这是野兽的撕咬,这是荒野的景象,但放在两个人身上却比野兽更加丑陋,周慕云不忍看下去,跟何灵一起离开了。
“仇杀,仇杀。”周慕云冷冷道。
“我从来没有想过人类的战斗是这样的景象。”
“白衫鬼常常告诉我们,这个世界上最丑恶的杀戮便是仇杀,我们白灵山庄所做的事能够让这些丑陋减少。我们解决了一些人的麻烦,也让一些人再也不可能有了麻烦。”
“你们是疯子。”
“白衫鬼是,我不是。”
胜负已分,司马越赢了,吴戌的脖子还喷着血,那个巨大的伤口,像是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对着瘫倒在地的司马越吐芯着熊熊烈火,但烧不伤人,也吓不到人,只会在别人心里留下一点点血渍,说是一点点,但在有的人心里一点也留不下来。
接下来的宴席很沉默,蝰公阴翳着脸,没有人高声说什么话,
看了那样的搏杀后,没有人吞咽得下什么。在座的剑客都见过血,都用剑划开过敌人的血肉,但从未像今天一样吃不下,
在花花绿绿的寿辰装扮下,看到那个竭力喷血的脖子,是很让人头疼的。
没有人问他们之间有什么血海深仇,因为吴戌已经死了,这仇怨就已经不复存在,吴戌孤身一人,也没有人会为他报仇。
但有些人不同,如果他们死在了仇人的手上,会有亲友帮他们报仇,周慕云猜测吴戌在脖子被切开的那一刻,他会庆幸自己是孤身一人吧。
两位剑客以绝世无双的剑法决斗,与两个眼红之人的厮杀,这是一样的事情,得到的一样的结果,但厮杀却丑陋不堪,而这两件事都是同样的事情,既然厮杀丑陋,那决斗也是丑陋的,不过只是在感官上欺骗了观战者,但却欺骗不了被一剑捅进心脏的那个人。
周慕云正欲离开之时方才看到陈婉瑜和徐阳,他们在死斗过后才来,看起来比其他人要轻快些。
周慕云偷偷指着陈婉瑜,对何灵道:“看见没,陈婉瑜。”
何灵抚一抚自己的下巴,点头道:“是有几番姿色。”
周慕云走上前去,陈婉瑜也发现了他,转过身来,一脸笑意。
周慕云道:“真是有缘,不久之前方才别离,今日又在此相会。”
陈婉瑜眼睛里像是有星星:“是啊,是啊,好巧!”
徐阳道:“周兄此次是代岐山派贺蝰公寿宴?可你们本不是要上沧浪崖吗?”
“本该师兄霍宏来此,我到这里找到了他,他说另外有事在身,就先行离开了。”
周慕云早就想好了说辞,他这几天说了不少假话,现在都差点以为自己是岐山派的弟子了,只不过拔剑出鞘后下意识的出招却还是白灵山庄的剑法。
何灵走来,躬身道:“久闻天辰大名,在下天剑谷何灵。”
陈婉瑜见何灵一身素衣,行动似流风回雪,潇洒从容,只是眼睛很疲惫,像是永远睡不醒一样,再给他几天安睡他也是这样一副眼神。
徐阳见何灵气宇轩昂,心下奇之,拱手道:“在下也对天剑谷慕名已久!天剑谷大名,天下何人不知啊。”
“几十年未出好剑了,徒有其名而已。”
“公子此言差矣,如今天下名剑,不都是出自天剑谷吗?”
“祖宗基业,吃不了一辈子。”
陈婉瑜道:“我在宣州之时才见到了谷主白莲剑圣,仪表与公子倒是有几分相似。”
何灵笑道:“我穿这雪白衣衫,正是受家父逼迫。”
“何公子正是白莲剑圣之子,天剑谷少谷主。”
徐阳道:“周兄认得何公子?”
“老相识了。”言罢拍拍何灵肩膀。
突然“蝰公死了!”四个字出现在众人的耳朵里。
周慕云与徐阳等人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蝰公方才大寿,年事未高,怎可能就此暴毙。
那人看众人没有反应,又大吼了三声。周慕云摇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陈婉瑜道:“是有什么仇家混进来了?”
徐阳道:“我们上山时他叫我们出示请柬,应该就是为了防范仇敌。”
何灵道:“蝰公是被信任的人杀死了。”
周慕云脸色突然一沉,完了。
果不其然,那个之前拦住周慕云的侍者便指着周慕云道:“一定是他,白灵山庄的人!”
蝰公之子,那个状如恶狼的男人,宋浩炀,快步走出,问那个侍者道:“他是白灵山庄的人?”
侍者点点头:“我叫他出示请帖,他说他是白灵山庄的使者,请帖忘了拿。”
宋浩炀指着周慕云,怒目圆睁:“你为何要杀我父亲!噢,我忘了,白灵山庄的人杀人不需要理由。不过你必须偿命!”
周慕云朗声道:“我乃岐山派雷羽掌门座下弟子周雾明,区区侍者指认我为白灵山庄之人,我便是白灵山庄之人吗?他定是受人指使,来嫁祸于我!”
宋浩炀道:“你怎么证明你不是白灵山庄的人。”
周慕云道:“天剑谷少谷主何灵,他可证明!”
何灵道:“他确是岐山派弟子。”
陈婉瑜道:“对啊,他是岐山派的。”
徐阳没想到陈婉瑜会站出来说话,他也觉得周慕云疑点重重。
“他不是白灵山庄的人。”
却看说话之人,竟是楚龙帮帮主邱城,邱城当上帮主后,率领帮众合并了诸多帮派,将楚龙帮规模大大扩充,这里说话最有分量的人可能就是他邱城了。
周慕云惊骇,他定然是听出了自己的声音,但他此刻帮自己作证,又是有什么企图?
宋浩炀道:“这个家丁跟我们数十年,一向忠心耿耿,他岂会受人指使来陷害你?”
周慕云觉得此话有理,现在还脱不了干系,不过那刺杀蝰公之人又是谁?
周慕云没想这么多,应当先洗脱自己的嫌疑。白灵山庄领差之人绝不可泄露自己的身份,虽然生命无虞,但以后也再也不要回山庄了。
“我确实没有请柬,不假。我确实是岐山派的弟子,不假。要说为何请柬不在手边,我们师兄弟本想去沧浪崖见肖和轩前辈,但途径沧州遇险,我便打算回岐山,本该大师兄霍宏来此,我们在佘山之下见面,他告诉我另有要事在身,便由我代他前来,而他离别之际,却忘了把请柬交由给我。至于这位侍者为何要陷害我嘛,他让我出示请柬之时,与我发生口角,他定是自此怀恨于心,趁机报复,不过这样一来,岂不是放跑了刺杀蝰公的凶手,此子之心,难以叵测。而且,就算是白灵山庄的人,没有请柬,不是更不该放他进来吗?家师与蝰公交好,蝰公之死,在下深表痛心,当务之急是找出真凶,而不是因为小人的私欲浪费时间。若蝰公是我所杀,我为何不赶紧撤退?而要在这里接受盘问?而且蝰公的武功造诣,我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如何动得了他半分?”
四下之人皆点头称是,邱城见到周慕云这一番说辞面露笑容,像是赢了一场赌局。何灵一脸讶异,小声嘀咕:“真是狐狸。”
宋浩炀道:“既然如此,那便是这人搬弄是非,要放跑我的杀父仇人!”
宋浩炀一把抓住那个人的手腕,咔嚓一声,那人的手便被折断,惨叫之声令人闻之色变。
那人求饶道:“我真的没有说假话,是他!他真的说,他是白灵山庄的人!”
宋浩炀冷笑道:“你确定?若你有半句假话,我把你脖子扭断。”
“我真的句句属实!”
众人也讶异,这人为何一口咬定周慕云便是白灵山庄的人。
宋浩炀道:“这人看来没有说谎,而且你确实没有请柬。”
周慕云道:“看来背后指使此人者,比宋公子你,更令人恐惧。请柬之事我已讲明,我与这位侍者的过节也是因请柬而起,那幕后主使,定是看上了这一点,才选中了他来指认替罪羔羊。”
何灵道:“现在还是先看看蝰公的尸首再说。有什么蛛丝马迹。”
宋浩炀便引众人来到蝰公尸体处,宋浩炀掀开蝰公衣衫,胸口处有一道大大的掌印,掌力所及处,尽是乌青一片,
在场的各位顿时冒出一身冷汗,蝰公这样的绝顶高手,被人一掌打死,这人的武功到了何等地步。
宋浩炀捞起蝰公后背,背后也有一道掌印,看来是两人夹击蝰公,才摧毁了蝰公的经脉。众人心中的石头顿时落了下来。
周慕云道:“宋公子,是二人协作,才杀害了令尊。这等掌力,周某可没有啊。”
宋浩炀道:“只是,我父亲向来宽厚,他们为什么要杀我父亲。”
邱城道:“蝰公身上必定有他们觊觎之物。”
宋浩炀猛然被点醒,他慌忙摸一摸蝰公衣服的内袋。
“《五毒真经》,《五毒真经》......家父一向将它放在衣袋内,不见了......”
青城派掌门王开逸道:“这便是贼人所觊觎之物。料想贼人现在已然走远,宋公子只有日后再做打算,但凡需要我青城派的地方,我们定当全力相助。”
四下豪杰皆道:“我们定当全力相助。”
宋浩炀便遣散众人,准备接手蝰蛇府事务。
三日前,蝰公点燃了蛇府密道中的油灯,油灯一盏盏亮起,如同唤醒了无数沉睡的火灵,可毕竟是刚刚苏醒,秘道中只有微弱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