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了网的新罗辑，突然袭击，痛下杀手，是马明始料不及的。
不但马明始料不及，就连机甲和微型机器人也措手不及。
方涵也顿感愕然，深感痛惜。
就连马明脑海里的观尘，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和保护，马明的身体就被激光枪射成了马蜂窝。
观尘说过，不会插手别人的斗争，但会保护载体宿主的生存安全。
“你骗我的？”
“罗辑也是你的载体？”
“你果然掌控着一切？”
肝脑涂地化作一滩的马明，视听味嗅触五觉尽失，但脑细胞还在活动，意识尚存，心有不甘地默念道。
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马明的意识迅速飘散。
马明的意识集中最后的精力，用数理逻辑共振，对机甲和微型机器人发出最后一条指令：“收拾我，回桑梓……”
机甲和微型机器人腾挪闪躲着扫射的激光。
激光枪未能射中机甲和微型机器人。
机甲和微型机器人迅速捣毁了激光枪。
但是太迟了。
马明已经化作一滩血水。
机甲站定在马明的血泊之前，张开了它的胸膛。
微型机器人组合，把马明的肠肚肝脑残肢残渣一股脑，迅速陆续全部运输进机甲里面去。
就像宰鱼场装满垃圾的垃圾桶。
血水从未缝合的机甲胸膛淌了出来。
微型机器人也进入了机甲内。
机甲一飞冲天，徘徊天外，分析着马明所说的“桑梓”。
……
“理论上，我们能保留所有大脑中的意识，但是，前提条件是那些意识的载体尚未改变。”
“意识载体改变之后，意识不可能再复原、再保存。”
“比如爱因斯坦的大脑，浸泡在福尔马林之后，或者是大脑切片之后，意识本身已经不复存在了，就是‘大罗金仙’也没有办法了。”
“试图用‘硬盘修复’的手段去复刻皮囊皮层的信息，是不现实的。”
“现代医学并不是生命科学。”
“意识的问题，可能需要物理学、数学、哲学等方面的未来理论去研究。”
逻辑院的十三大宗师之一、医药圣手田利园老爷子，看了看方涵教皇、王法强副院长、陈家勇副院长以及慈欣大师、渊洁大师等人，勉强笑了笑，在摇头中结束了说话。
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他们是一群精神病。
因为，方涵提的问题是能不能把一团肉酱复活过来。
田利园、王法强、陈家勇、慈欣、渊洁等人竟然一本正经地在谈论或听讲。
他们都不觉得这是痴人说梦。
现今的科技当然无法让马明复活。
但如果能提取马明的脑汁，或冻结浸泡、或真空封存，保留起来，等到以后科技条件成熟，再恢复马明的意识，也不是不可以。
只不过，田利园认为这个意义不大。
“投票吧。”方涵说。
他们投票的议题就是要不要保管好马明的部分大脑残渣。
此刻室内有十一人，方涵副院长、王法强副院长率先表态，先用营养液把马明提取物浸泡着，等事件调查结果出来之后，再进一步扩大讨论。
马明是逻辑院创始人、荣誉院长，方涵和王法强如此厚待他，是否有私心，没人知道。
但是每个人都愿意以最大的善意对待曾经鲜活的生命。
不可能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待遇，但逻辑院是具备这样的条件的。
尽管大多数人认为那是徒劳，但也不妨去试试。
因此，投票结果，是以六票同意三票否决二票弃权的微弱多数，通过了方涵的提议。
于是，马明的大脑残渣，就被浸泡在恒温营养液中，放在逻辑院的大禅房中，就像僧人圆寂后存放尸体的大缸。
“恭喜你，你终于成了‘缸中的大脑’。”
夜深人静，只留下方涵一个人盘腿坐在大禅房。
在这个大禅房，方涵和马明曾经撕扯着对方大打出手。
在这个大禅房，方涵和马明曾经用数理逻辑共振的方式，进行着海量的信息交流。
如今，马明只剩下一些脑细胞活性成分，漂浮在营养液中。
“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方涵自嘲地笑道。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小小的玻璃缸壁方孔中，能看到缸内的漂浮杂质，在营养液中自然浮游着。
“你呢？观尘。”
“我在。”观尘的声音在方涵的脑子里响起。
“你有办法的，马明还在这些脑细胞中。”
“理论上我是有办法的，但是你知道我不会对任何人开源的，包括你。”
“我不需要你开源，我只需要你帮我建立跟他沟通的渠道。”方涵用逻辑共振请求道。
“实际上，你懂的，你可以自己跟他沟通，如果你想一定要这么做的话。”观尘说完这句话就沉默了。
方涵继续默默坐了一阵，起身回房去了。
他的住所，就在逻辑院内的三环厢房。
许静已经搬过来跟他一起住。
方涵癫狂了几十年，现在变得淡泊宁静，幸福感爆棚。
一方面是因为，幸福总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的，马明比方涵烦躁，方涵的幸福感就来了。
另一方面，是因为许静。
许静并不懂方涵，但方涵感到安慰。
只有许静知道，自己并不懂方涵，但方涵是与她真心相爱的。
除了许静之外，全世界的人都认为，许静是唯一了解方涵的人。
因此，许静常常接受着有关研究方面的各种采访。
许静乐于接受采访。
方涵也乐于让许静接受采访。
因为许静是不了解方涵，但同时也是唯一理解方涵的人。
是方涵的爱人。
对于自己被许静无意中透露出去的各种生活弊病和糗事，对于许静被各种采访者套路着透露着，方涵一点儿都不在意。
方涵在意的是许静轻松愉快，自己轻松愉快。
方涵回房在床上躺下。
“节哀吧。”
过了很长时间，黑暗中，许静轻轻说。
许静知道方涵没睡着。
许静只是想安慰方涵。
马明跟方涵并没有亲属关系。
但许静只能用“节哀”这个词。
如何通知马明的亲属，也是一件麻烦事。
这件麻烦事，由逻辑院副院长、教皇方涵，负责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