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跟着宫女弯弯绕绕一路,古朴典雅的气息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娇花烟柳。
正是清晨,天已大亮,宫里却仍有精致的宫灯点着,新鲜的花瓣铺了一路,上面还沾着露珠,明显是刚采的。
宫中一向戒备森严,这里却没有几个守卫的,只有几个宫女匆匆办事的样子。
粉金相间的宫殿中曼纱朦胧,醉人的酒香流淌在香薰弥漫的空气中,这香不似沈许寝宫的淡香,却是一种浓郁的沉香,仿佛沉淀着三月的花蕊。
还未入慈宁宫,只见一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的人蹲在地上,眼泪似珍珠断了线似地止不住地落着。
这是太后的男宠?
这人穿得比较清凉,能看出皮肤是一种长期阳光晒出的健康的咖啡色,头发黝黑而微卷。
他头低着看不见脸,但不像是本国人。
这家伙是谁?
竹子略带疑问地看向带她来的宫女。
“这是小陌,没福气受宠的主,姑姑可别耽误了见太后才是。”那宫女瞟了小陌一眼,语气不算和善。
闻言,小陌只把头埋得更紧了,像只鸵鸟一样一声不吭。
“哦。”
竹子月眸微眯,盯着他看了片刻。
这个叫小陌的绝不简单。
方才来的时候可没听见哭声,再近一些哭声才突然响起来。
目的是什么呢?
竹子边走边想。
这人穿得虽然清凉却不见身上有任何痕迹,皮肤上既无疤痕也不生痘,反倒是像黑玉一样光滑细腻,平常人家可出不了这样的人。
可若是哪家的贵公子,怎么会落到太后手里?
“姑姑请进。”
宫女提醒道。
此时慈宁宫里正是一片纸醉金迷,灯火摇曳,比外面的天还亮,男姬跳着不知羞的舞。
长长的桌上呈着各种各样的山珍海味却不见有人动筷,只几个胆子颇大的男宠挑了葡萄去喂座上的女人。
倒是奇怪,宫里的这十来个男宠皆面色苍白,身子骨孱弱的样子,而这女人却红光满面的。
而那女人看着年龄不大,长相与沈许有三分相似,眉心点着一枚红痣,雍容华美间却透着一股污气。
竹子想。
这应该就是太后了。
怪不得赈灾老是这亏那亏的,沈许有这个败家老娘,国家怎么也兴旺不起来啊。
没等太后开口问,竹子先问道:“找我来干嘛?不知道我很忙吗?”
语气很是傲慢无礼,她又是一把拉开一个男宠,把他的椅子抢过来大爷似的坐上了。
太后厌恶地皱皱眉,眉心一点红痣挤了起来,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宫女就是宫女,得了几日宠就拎不清自己了,看来是个没脑子的。
太后招招手,示意被拉开的男宠到自己身边来,那男宠一喜,哼哼唧唧地伏在她身边。
“哀家听闻你最近很是得宠,这就傲了?”
竹子要的就是太后放松警惕,干脆就直接放飞自我,不假思索地怼回去。
“要你管?陛下就喜欢我傲。”
“天真!你以为你宫女的身份能在陛下眼前撑几天?有朝一日陛下腻了你,后宫里想害你的人多的是。”
“诗妃眉妃淑妃,各各都是名门贵女,区区一条宫女的命,她们还是要得起的。”
太后看着竹子面色略慌,果然没有一开始那么底气十足了,伪善地劝道:“哀家也不是要打击你,哀家也是打心里希望能有人陪着陛下的。”
“只是这几年来,陛下一直不肯来慈宁宫走动,母子间都生疏了。”
太后说着,像摸儿子似的摸了摸男宠的头,叹了口气。
竹子心里默默吐槽。
这大白天的慈宁宫硬是整得跟阴曹地府有的一拼,是个人都不想来你这走一遭。
歌舞尚未停,宫外远远地又响起了洪亮的鸡鸣声,听起来格外突兀。
太后仿佛耳朵被针扎了一下,缓缓流出血来,神情恍惚了一下,下一秒满脸阴沉。
见此,奏乐的宫人却更加卖力了起来,敲鼓的敲得更响,吹笛的吹得满脸通红,弹琴的恨不得把弦拉断,直到乐声堪堪掩盖了鸡鸣声,太后脸色才渐渐转好。
是由黑转白,才活过来似的。她脸上红痣舒展开了,爬上脸的青筋退去,自动带出初见时和蔼可亲的笑。
竹子看得目瞪口呆却不敢表露分毫,这太后,怕不是个妖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