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容我想想。”
少年无所事事的托了脸蛋,在悄然的大殿堂沉默了几秒,看着少女一脸紧张兮兮的,好歹也算他半个徒弟了,还蛮可爱的。揉了揉少女的脑袋,轻声笑道:“再待两天才动身,急什么?”
“有些事,要多看,不管喜不喜欢,乐意还是什么的,尽力细心瞧瞧是好的,不要当风吹啊,可能回头就没有那么多了,知不知道?”
少年说话时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一旁正经危坐却鼻青脸肿的开元帝,少女自然明白少爷的想法,只是她心中知道,可却难以做到,好在她少爷并未一定要求自己,她心中少了些为难。
开元帝暗暗看了一眼正在交谈的两人,心中有些感激少年,同时看着小女孩,鼻子里很不是滋味。但中年男子不敢再奢求什么,这样就很好了。
娟儿低声说了下,“好的”,在少年的意示下,跟青衫儒装的“姐姐”离开了皇宫大殿。一时间场面气氛更凝固了。
在自己家被人干倒,有多少比这尴尬的?白习看着两人的神情,一个患得患失,一个正襟危坐。
“不灭剑宗,你们知晓多少?”
白习摸出怀里的泛黄牛皮纸,放在紫东然两人面前,紫东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说话,但开元帝眼中却闪过一丝肃穆。
黄袍中年男子,咬了咬牙,不再迟疑。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前辈,我知道的事我都说,只是肯请前辈,帮我紫家一把,当然,前辈不愿意的话,我紫崇照样知无不言。”
白习没有动容,若非对方后半句话,少年就不是若无其事的将自己凉在一旁站了。凭什么?有什么理由帮你?靠你紫家那些废物的香火情,武宗武修都不屑,更不是说他白习了。
求人不难,开口为困尤其是难字,对方不作声便如登天梯子一二。天元老祖换下了一身破烂雍容紫袍,一行朴素布衣,失去了修为的老人虽是曾为半步武宗,不至于马上掉完寿元枯耗,但明显又衰老了许多,脸上没了多少血丝很斑白无力。
年久的家谱子,紫东然很是放不下,从一落没的少年跟父辈闯关子,东南北西的走了许多人,才有了紫家的今天。
紫家却是在自己眼前滑了坡,老人看着地上跪的颓废中年男子,心中百般陈醋。紫家到这一代,剩的人不多,不知多少稀里糊涂的,在边关没了命,正支就留下了三人,旁系的十几个都不到,老人时常沉默寡言。
天元老祖,知晓他能捡回半条命实属不易。毕竟一个盘算子,要坑杀人前,就得想清楚算盘会被打碎的模样,管你什么苦衷,是为了给后人挣条活路,不可同情的。
他白习是好人?给你劫了发家?那我白习来跟你坐下聊一聊。说实话,白习没有将整个紫家连根拔起来,是很容忍了。老秀才的苦口婆心是一番,那个只会埋头傻干的少女,终究是在心底希冀她少爷能饶过一次她太爷爷的错。
少年无法动容,人他到现在都还是想砍的,不管紫东然这个人的好与不好。他有自己的道理,别人有生活怎么样都好,一个想要取自己性命的人,少年看不出好。毕竟两码事,不能混到一起谈的。
……
白习放下新折的那根桃枝,吹灭蜡烛,走出屋子后,坐在台阶上,仰头望去,星空璀璨。
少年至今仍然清晰记得,那个只肯认自己做半个徒弟的老师傅,在年暮秋时分的清晨,被人发现坐在一张小竹椅子上,正对着青冥天下方向,闭眼了。
不过如老头这般钻牛角尖的人,却不曾嗜酒,老人不是剑仙,只是一个打杂拳的,但也站得足够高了,怕醉更怕清醒。
少年无端的,看着天,最后一次了,他到底还是不愿醒?
“山上神仙,亘古一帝,多少是不变的,光阴长河呢,小子我不知道你的脚跟,但我师兄在这天下的时候,让我在这等一个人,可却可能等不到。”
“师兄那般光景的人都那样隐晦,我知晓的不多,也不太想要懂多少,他让我告诉你一件事。细听了,我时间也不太经耗的。”
老秀才,低头不语了一会,又看着沉默寡言的少年一眼。老人拔了青色酒葫芦盖,仰头大灌了好几口,红着干皱的脸却更显得颓废。
“我一生走江,踏马,平川,开河,到头,什么玩意屁都不是,为什么?凭什么?有什么理由?”
“我很失望。可以看看四下的江湖,饮酒,翻书,喝高了,我不能。我不自认为是好人,尽力了就好,可以的,你懂我?”
明明是大白天,可两个人眼中却只有漆黑,不剩太阳。老人沉默了,他等的不是这个少年,而是少年身边的少女。
实话说他并不看好眼前的少年,大师兄却让他尽量取舍,因为他师兄希望自己能帮对方一把,师兄从来没跟他说过那么多话,唯一的一次却是交代留给眼前少年的话。
话说完了老人懒得再开口,只是一味的喝酒,酒葫芦却也像不见底一样,一口又一口。
看少年?后天废体,气海破碎得不堪入目,哪怕之前气海没有破碎,也只是资质平平,这种人有什么资格指染大道?紫府?仙家术士,这条路太窄迟早会被堵死。
那怕再过一万年老人都不会看好对方,他师兄的离经叛道,他看着茫茫,死的那样憋屈,魂飞魄散,连转世都没了可能。为了什么?换做自己,他做不到。
白习当时看出了老秀才的心思,对方也没打算隐瞒,对方一直在劝说,想让白习给他带走娟儿,若非对方还惦记着对方师兄留下的话,可能便想强求了。
少年当时沉默着,看着对方,很可笑,很是可怜,那种人一辈子没有弄懂自己的师兄半点。别人用命换下了师门全部,那人坚守的却是这么一个东西。是值得吗?
白习给了老秀才三天的时间,若是对方当真不明白,他不妨姑且叫对坐下谈一谈,所谓的大道。不通那对方没必要在他面前碍眼了。
曾经少年站得太高,不曾看到了些什么,现在,他站得不够高,却还是压死了无数人,这很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