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五章撞祭
艾笃被甩在远远的大地上。
身躯已经蹙成坚硬的冷戈。所以，被风轮抛开时，跌落地面的他，仿佛悍然扎在地上——一柄不曾弯折的铁具。
此时的艾笃，倾斜的站立比执刀更可怕。因为，胳膊、肩膀、腿脚……身形屈力地方尽是不可变折的锋芒。
精诚祭祀中，浑躯凝神的他，内息法力已经将他化作只记忆战斗的一把刀。
精神内息比有形的肉身更加强硬。祭祀中，肉体焠化成精神的钢锭。那就和刀一样的坚韧了。
此刻，艾笃黝黑的脸庞就像风霜消蚀过的石头，皲裂粗燥的肌肤，布满岁月般沉淀的斑驳。生命祭炼的过程，瞬间就苍老了一颗钟。
“嗬嗬嗬!”艾笃突然放浪大笑，指定风形突变无常的海暴纪，“你不服吗？那就用疼痛记住：我叫艾笃。艾笃族把你树在那儿，就是用来化劫的法令。”
艾笃说罢，平静地张开手形。只见手心里，一抹残断撕碎的黑烟，丝丝缕缕地飘逸着消逝。
原来，刚才被风轮切线绞缠抛掷的他，已然将风轮法相撕开一道破口。
艾盾顿时双目精朗。他看着艾笃手中缓缓散逸的烟篆，一颗心的疼痛终于流出颤抖的喉咙，“艾笃……坚韧!只有祭祀的灵魂，可以背起整个艾笃族——穿透海浪……”
“艾笃！艾笃……”瞬间惊醒的艾笃族人呼唤起来。
仿佛腾奋了猛兽般狂肆的烈性。巨辇的风相，以及后面背景叠加的风云天际、形著大浪的海，照见浩瀚中大地上一个渺小若无的人。
艾笃猛驰，铁足跑动中拽起身旁两道儿滚动的尘风。
湍急的人影，如光。在艾笃族人们的眼里，此时的艾笃就像陷进黑云与狂风，海浪中的太阳。
露族避风区里的船只随着任性的海浪，巨船剧烈磕碰海岸的响声，已经让兜刹惊惧难安。
他焦躁地来回走动着。看着渐渐涨势的海浪与狂风。
艾笃只要触碰了海暴纪。他就不再是迷路在海风中的船只。
高腾的手，猿猴一样灵致地攀缘起来。法相风辇被艾笃扯破的伤疤，修复的过程就是法力的凝滞。
艾笃双手搅动起骤然翻飞的风刀，空间飒飒的刀风，凝化成紧簇的漩涡。旋转的拉力，控着祭石陀螺上巨大的风轮——缓缓向艾笃的手形漩涡漂移相位。
被艾笃撕破的风轮边线致命的伤疤，艾笃自然看得懂。
仿佛凶残插入风轮伤口处的刀，艾笃控定的小旋风变成锐利的风钻子，穿进体积庞大的风轮。
此时，艾笃就是把控风轮的主人。真正的祭主。
艾笃浑身振奋。他知道：这一刻，艰难的风暴纪中，祭祀的力量就牢牢把握在自己的手里。
艾笃抬头，看着风云造化中的海天。知道自己怯退海难的时机已经来临。不禁仰天而笑。
铁的手足站立的地方，完全可以结实地夯定平安。
突然，身后一阵低沉的风呜声。
只见兜刹口舌鼓动的气息，低沉隐刀般推杀出铁露风。
顿时，疯狂的铁珠击打在艾笃控定的风轮上。
因为兜刹猛然出现，让艾盾及身后的艾笃族人猝不及防。
的确，艾笃身后，艾盾和艾笃族人实际上就是护祭者。他们根本没有料到：兜刹的出现会这样突然。
“艾笃！直接毁掉风轮法相，就可以借祭祀消除海难。”兜刹冲艾笃喊道。
艾笃一见露族的兜刹化煞祝祭，脸色顿现惨然。
他知道：自己祭祀海暴纪的开始。就是赌誓——给整个的海族化消灾难。所以，他施力征战的誓言兆护：整个海族，包括露族在内。
只见艾盾一把抓中兜刹的后背，将兜刹摔到一旁，吼：“你这是私著火急。破祭……”
话音未落，就见被艾笃控定的风轮突然乍变。一粒粒击在风轮上的铁珠，被旋转的风轮摧打出来。
艾笃知道：三祭石承受的本来就是誓词里的苦难。力量，吉祥和幸福就是海族留下来的美好。
苦难和美好互不相碍，这才是粹净的没有重叠因果的祭祀。
兜刹强悍地撞进艾笃的祭祀，不就是在重复保护自己、重叠艾笃的誓词？
艾盾和艾笃族人镇住了的意外破祭的兜刹。但是，风轮的法相轨迹已经变散。艾笃顿感力不从心。
不羁的法相风轮，顿时变成大自然任性的主宰。难以平衡把持巨大旋转陀螺的艾笃，被失控的风轮弧线风刀，刮擦得衣服碎烂、血迹斑斑。
海暴纪任性了，疯狂了。
祭石后，天空暗云幻作滚动起来的黑烟，仿佛整个的大海，在潮湿的雾辇里浓烈地燃烧起来。
蓝色的海浪，就是蓝色的火焰。
低吼的风涛，挟着巨澜惊变中竦峙的一匹匹怪兽，浩浩荡荡地从浩淼无极的远方涌过来。
天空墨黑。滚流般的云辇和下方的海澜变作天空与大地统御的战车。
亘古沉睡的灾难，苏醒了。剧烈喘息的庞躯呼吸的狂风已经可以听见。
艾笃大地上，正午太阳下光亮的白昼已经找不到踪影。
艾笃莽撞地在不断激怒的风中颠簸。他能够看见，失控的海暴纪风轮，正接壤大自然真实的风云，渐渐脱开自己把握的、那把渺小的风刀。
露族那些未出海的船只，在颠狂的海浪和大风里相互撞击。
巨大的钝击声中，高矗的桅杆已经变作剧烈摇晃的树杆，参差交错的倾斜黑影，偶尔间，随着“咯叭”的裂响折断。
兜刹顿时傻眼。他不敢想象：自己露族的大地上号呼靡及的风烟。
他痛苦地崛起僵硬的拳头，冷冷砸击麻木的、不会思索的脑袋，仿佛痛苦中自我折磨中的猛兽。
只要祭祀，艾笃就是坚韧地燃烧到死亡的蜡烛。
除了自己一颗鲜活着跳动的心脏，就是生命图腾上迷离燃火的风景。艾笃徐徐露出疲惫不堪的笑脸。
他知道：遍体奔流的血液，依然没有催生亢奋的、虬曲蛰伏着的力量、粗手大脚坚强有力的形变……
所有生命鲜活的标志，仿佛一把把昂扬飞动的鼓槌，敲击着自己身躯做成的鼓。
“艾笃，还是露蜡中歌唱的那个人吗？”艾笃大声吼自己。
“是的。艾笃！艾笃！艾笃……”身后，被白天灾难的黑暗淹没的艾笃族人，随即喊着号子。声音就像伴琴吟哦的露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