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淡淡一瞥,刚刚缓过气来的赤炎,心头又是一寒。
她也算有道修士,功法属性已经可以影响到心境。作为一个纯粹的火系修士,几乎不会出现心寒这种情绪,而现在,她有些心寒了,虽然只有一丝,但也足够让她惊惧。
往小了说,这是一位前辈对她小小的表达一下不满,往大了说,这一丝感觉在她心中刻下痕迹,自己的功法里也会出现下不知名的破绽。
赤炎身旁,赤发男子衣袖一甩,赤炎身周出现一些淡淡的火星,而后汇入她身体。
做完一番动作,赤发男子坐到座位上,待其余三位入座,场中变化又起。
只见五把椅子活了一般,开始缓缓生长。似是为了承托上方之人的强大,椅子变得更加张扬,渐渐形成了五方风格各异的王座。
一会功夫,王座停止生长。入境王座大了三倍有余,上面生长出玄奥深涩的浮雕,似乎瞧上一眼,就能洞悉一些世间的奥秘。
五方王座样式大底一致,但是代表水系的王座却又有几许不同。
其余王座均已形成固定的样式,如精美雕刻的艺术品,而水系这一座,王座的椅背,越往上越是柔软透明,期间有光华不停流转。
椅背顶端,这一段已经变成普通的水流,漂浮在空中形成一种固定的形状。
水流向着正上方缓缓淌着,淌出的水滴,在半空中又化为雾气,融入到天上的云雾之中。
见到这一幕,场中诸人皆是沉默不语,也有人将目光转向赤炎门的两人,特别是陈富贵,眼中露出一丝玩味。
王座上,赤发男子目光有些复杂,最终他还是首先发话:“你已经不是玄水派的长老了,这么做不合适吧,溟寒,上仙?!”说道上仙两个字时,目光闪过一丝忌惮。
没想到啊,昔日的对手,此时居然踏出了半步,成为一尊上仙。
其余诸人默不作声,已然打定主意要看好戏。
“炎十八,你搞错了一件事,我来这里,是因为我是天泉司的新任执事。”
溟寒上仙瞄了炎十八一眼,继续道:“天泉司议定,玄水派照旧,一切按规矩来。”
留下玄水派?必须的!
五行宗麾下,玄水派总体战力处于中游,势力更是偏弱,但玄水派出人才啊。
之所以发展五个下属势力,一是为了在青州铺开手脚,但最大的作用还是为五行宗提供人才。
五行宗内部,按照功法属性划分为五系,天泉司便是水系最强战部,其他四系也有相对应的组织,但实力上都隐隐被压了一头。
天泉司修士总共十余人,其中近半出身玄水派,就连王泽的老爹潮渊上人,实力力压同辈,若非此次意外,待他卸下掌门只位,八成也会进入天泉司。
听到“天泉司”三字,炎十八已经开始头痛,没想到那边反应这般快。
俗话说水火不容,五行宗内,火系势力一直被水系压着,玄水派这个人才基地功不可没,再加上这一次天地异变~~~~~想到这里,他一咬牙,无论如何也必须削一削这水系一脉的根基。
“小辈们不过心忧玄水派群龙无首,既然天泉司已有决定,那就按规矩来吧。”说完一句,他话锋一转道:“那掌门与少宗的配额?”
溟寒上仙想也不想,直接答道:“玄水派暂无掌门,也无少宗,自然不必分发配额,多出来的部分四位掌门自行处置。不过,在新任出现之前,我暂住沈家。”
听到前半句,场中诸人皆是一喜,但听到后半句,四位掌门又有些担忧。
“放心,我不会找你们小辈的麻烦。”似乎知道四位掌门的心思,溟寒上仙淡淡道:“没事的话就散了吧。”
商议结束,溟寒上仙准备离开,炎十八感叹道:“哎,潮渊确实可惜了,一代天骄就这么粉身碎骨,一点痕迹都未曾留下,可惜了啊!”
溟寒上仙一皱眉,炎十八为何说起这事,忽然,她反应了过来。
一般修士,家当都是随身携带,那些仙家洞府,远古宝藏啥的,基本都是前人出于各种目的主动留下的,修士们不会把贵重的东西放在别处。
潮渊作为一代掌门,门中所有家当,都放在的掌门的随身信物中,炎十八这一句其实是在提醒她,玄水派现在一穷二白了。
天泉司早已料到掌门与少宗的供给会被扣下,这最大的后果,无非就是少培养两个人才罢了,只要玄水派正常发展,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至于玄水派的资产,对他们来说,都是些放脚下都不会看两眼的垃圾,大佬们自然忽略。
天泉司有很多宝贝,拿出个一两件便够玄水派吃上好几年,却他们没法将之兑换成堆成小山的垃圾。
没有这些垃圾,玄水派正常运转都成问题。而且溟寒上仙出身玄水派,他很清楚,这是个家族与门派纠缠不清的势力,里面的利益关系多么盘根错节。
想到此处,她的三叉神经开始痛了,心情忽然变得很糟糕。
看着炎十八一脸得意的坏笑,冷哼一声道:“多谢炎兄挂怀了,诸位没有别的事本座就不奉陪了。”
“咳咳。”
两声咳嗽将众人吸引过去,是陈富贵。
很明显,这位新晋上仙的心情很不好,众人没想到这时候还有人敢去触她霉头。就连坐他身边的光头前辈也用一种质询的目光望看着他。
溟寒上仙静静站定,想看他能说些什么,众人都知道,如果陈富贵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怕是会变成这位上仙的出气筒。
陈富贵对她微微施礼,从兜里取出一通体黝黑的枚扳指:“晚辈知晓上仙心头所忧,其实潮渊兄的家当全在小弟这呢。”
溟寒上仙盯着扳指,她自然认得这就是掌门信物,大喜之后又觉得奇怪,露出询问的眼神。
陈富贵可不敢有丝毫怠慢,接着道:“潮渊信得过小弟,便放了些小钱在我这做生意,作股一成半。以往,每百年查验一次,他顺便取出些东西应付宗门开销,里面有一本账册,每一笔都是有记录的。”
陈富贵口齿伶俐,一番话说的极快,他生怕这位上仙产生一点误会。
众人听后,看向陈富贵的眼神更古怪了,似在想,这个面像正值实则奸猾的商人,是如何说服一派掌门用门派信物来做抵押的。而且作股一成半?玄水派作为青州一流宗门,除开搬不走的洞府与矿脉,其他所有的财产都在你手里,居然只能作股一成半?
众人心头微惊,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陈富贵到底有多少钱?众人看向陈富贵的眼神越发复杂。
溟寒现在心情好了很多,忽而想到什么,又问道:“是玄水派还是王家?”
“潮渊兄说了,是王家。”说完顿了顿,有补充道:“当初我们已有誓约,若他有事,便将这掌门信物交给他儿子。”
溟寒上仙微微点头道:“也好,这事我会安排。明日玄水派大祭,你再将信物交还吧!”
她又扫了一眼周围众人,问道:“还有别人入股吗?”
光头前辈也盯着陈富贵,眼神笑眯眯的,又有些诡异。
陈富贵在众人注视下及不自在,他看了夏月一眼,无奈笑道:“还有夏殿主。”
“喔?我长生殿也参与了?”座椅上,干瘦老者似笑非笑,他看了旁边站着的夏月一眼,又望向陈富贵,眼中浮现一丝厉芒。
陈富贵还没来得及说话,夏月赶紧摇了摇老者的肩膀,撒娇道:“不是长生殿,富贵哥不说不让宗门入股,是我自己和富贵哥做生意。“
夏月开始板着手指算起来,一边掰着一边道:“祖爷爷,你不知道,富贵哥赚钱可厉害了,两个子儿进去,三个子儿出来,我每年的掌门配额可都放在他那生崽呢,但只有半成股,少了些。”
听完夏月的话,眼中厉芒消失,老者望向陈富贵的眼神完全变成了欣赏。
到了此时,之前没反应过来的人明白了溟寒上仙那句问话的意思。众人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似乎都小看了这家伙,这位不怎么显眼的土财主突然变得有些高深莫测起来,特别是光头前辈,看向陈富贵的眼神越发明亮。
就在此时,旁边椅子上传来一声呵斥:“孽徒,回去面壁三年!”
“是,徒儿知错!”
说完,云天齐立刻拜倒在地,起身二话不说,化作一道剑光离开。
三个小字辈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而几位前辈却心知肚明。
就在刚才,夏月扳手指那会,云天齐心神有那么一丝颤动,看得出来,这位不苟言笑的剑道高人其实也挺缺钱的。
“逆徒,把我倚天峰的脸都丢尽了!“男子冷哼一声,白袖一甩,从座位上直接消失。
看着陈富贵,溟寒上仙点了点头:“你很不错,你们这一辈,我本以为潮渊当执牛耳,看在看来·~~~~~土系一脉运气也不错!”
最后一句是对旁边王座上的光头说的。
光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周围人抱拳道:“哈哈,哪里哪里,这臭小子一天到晚不好好修炼,尽把心思花在这些身外之物上,看我回去怎么教训他。”话是这么说着,但笑声中的得意谁都听得出来。
可不是得意嘛,他们那一代里,陈富贵战力不算顶尖,悟性也没有出彩的地方,就山河会打理的还行,算是一个比较平庸的会首。
但看今天看来,这位会首不声不响的就拉拢了两派掌门,还有那位云天齐,虽然面壁去了,可他师傅也没说以后不能让入股啊!
原本,五行宗最忌讳的就是下属门派间拉帮结派,但他只与私人做生意,自然就不是拉帮结派,最多只能算是同辈间的亲密合作,这在五行宗内部反而是大力支持的。
还有一点,整个玄水派加上夏月手机的资源,总共居然只占股两成,这陈富贵到底赚了多少钱?
光头嘴里说着身外之物,但山河会的开销与其他四门相差无几,一旦陈富贵将这些多出来的资源花在自己身上,那可就不再是生外之物了,不消多长时间,就能变成实实在在的修为。
光头越想越心惊,看向陈富贵的眼神越发和善了。
他对众人一抱拳道:“这小子瞒了我们挺多事,我得更他说道说道,我就先走一步啦!”说完,拉着陈富贵消失不见。
溟寒上仙心情好了不少,看着场中之人道:“今天就到这吧,明日玄水派大祭,恕在下不奉陪了。”说完,溟寒化为水汽飘散无踪。
剩下四人自也离开,独留下五把王座,慢慢变回最初的椅子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