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覃打开食盒,里面无非就是些点心之类的。
郎有情妾无意?亏他们能编排出这样的荒谬事。
宋覃闹出的动静着实大了些,江弈站在神殿门口看着那扇被踹掉的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前殿空无一人,宋覃已经回了内殿休息。
江弈叹了口气,心道算了,随她去吧。便转身想要离去,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顿住了脚步。
宋覃的声音裹挟着灵力传了出来:“要进便进。”
既然宋覃已经这么说了,江弈也就顺着她的话抬步迈进殿中,宋覃也从内殿里走出来。
“点心可还合胃口?”江弈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宋覃站在星盘旁道:“还好,不过你想问的应该不是点心吧。”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江弈垂了眸道:“宪廷就快过二十岁的生日了。”“我知道。”宋覃微眯起眸子瞧着星盘。
江弈攥了攥手,复又松开,轻轻搭在了椅子的扶手上:“能不能……有什么破解之法?”
“早就说过了。”宋覃冷淡道。
“可是……”江弈顿了顿,宋覃打断他道:“劫数可知而不可窥破,若强换天命,便已违世道,恕我再无力给出其他的解决办法。”
“……既然如此,就换给瑾瑜吧。”江弈叹了口气。
宋覃的眉头皱得更狠:“长公主江瑾瑜?”
“如你所说,生辰八字相符,又是宪廷的至亲之人,再合适不过。”江弈道。
“可那是你的女儿!”
“宪廷也是我的儿子。”
宋覃陷入沉默。
没错,在女儿与儿子之间,江弈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江宪廷,更何况他是将二皇子作为未来的继承人而培养的,无论怎么看,都要比一个一无是处的公主要好。
江宪廷二十岁时会有一劫,不可破解但可转移,便是要找到一个人,替他承受了这一劫。
如若要生辰八字吻合,又是至亲之人,符合条件的就只有江瑾瑜和江弈。
这件事宋覃早就知道,可是没想到江弈会选择弃了江瑾瑜而保江宪廷,这劫数说不准是什么,且转移到不同人身上就必定会有所变动,若是因此丧命都有可能。
她本不想替江宪廷换命,早知道她就应当说毫无办法。
“你有跟公主说过吗?如果她不愿意呢?”若是江瑾瑜抵抗得厉害的话,施此法的宋覃也会收到反噬。
“这我会劝她的,你不用担心。”江弈言罢便转移了话题道:“过段时间就是千花宴了,还是不参加吗?”
千花宴,每年的六月初六,彼时人界各地的奇花异草会在千花宴前不久送往都城,在指定的园林内摆好,供皇城贵胄观赏。
翩跹蝶舞,千花盛宴。
有些反季的花草通过灵力维持,在宴会上大放异彩,在但在宴会之后,一部分花草若没了支撑便会因不适应环境很快衰败凋零,再不复千花盛况。
宋覃一向对此嗤之以鼻,不仅糟蹋了好好的花,且在宴会上也没有赏花的气氛,不过都是权贵们争相显耀,明里暗里地较劲罢了。
不过,今年可能有些不太一样。
“不去,”宋覃冷淡道,“夜深了,君上回去休息吧。”
江弈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江瑾瑜早些年也算是宋覃看着长大的,看她从活泼开朗到沉默寡言。
作为江弈的第一个孩子,江瑾瑜什么事都不争不抢,却是懦弱了些。而她近年来一直在外游历,只有在每年千花宴、中秋和春节回来。
江弈所谓的劝,也只能通过书信,至于江弈要怎么说,就不是她管得了的了。
如今已是春末,江宪廷的生日是在六月十三,要施术只能在赶在千花宴那几天动手。
而远在新沃的江瑾瑜,还仍然一无所知。
转眼便是一个月过去,距离千花宴已经不到三天时间,千花宴的园林已经开始布置。江瑾瑜从新沃赶了回来,仍是温温和和的样子,不过却有几分憔悴。
宋覃心道许是因为换命之事,虽说不知将来会遇到什么事,可既然发生在自己头上,总归是令人不愉快的。
宋覃嘴上说不去,但却仍偷偷溜进了园林。
千花宴每年都有,但每年的布置都不尽相同。
方一进园林,使君子爬满了墙头,淡红的伞房形五瓣花点缀墙壁,白玉堂沿着墙边幽幽开放,清冷的颜色缓和了些许天气的燥热,路旁的草地点缀着荼蘼,上空架起紫藤,在地上投下一片阴凉。
宴会的中心场地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坛,四周环水,石坛四方各连着一条小路通向岸边,中央也有一个小小的池子,开着水芙蓉,远水的浅水岸种着慈姑,水浮莲和雨久花浮在石坛与岸间,茶菱静默漂在水面上,填补了空缺,还有更多奇花异草遍布园林。
美则美矣,
华而不实。
借着树木和藤曼的遮挡,宋覃看向石坛上的众人。
人们三三两两开始去结伴赏花,而江瑾瑜还安静坐在席位上喝茶。
——千花宴时,园林西南卯花树,约公主一见。
这是江瑾瑜刚回来时,宋覃偷偷塞给她的一张纸条,也不知江瑾瑜愿不愿意来。在宫中时,有些话是不便说的。
宋覃躺在树下,看着树上白中带着粉红斑点的花朵,忽而轻轻叹了口气。
若她不来,便当是来赏花了。
裙摆拖曳在草地上的细碎声音传来,宋覃坐了起来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江瑾瑜走到一棵卯花树下停了下来,手虚虚扶着树干,似乎有些不敢上前。
“过来。”宋覃有心安慰她,但是着实有些生硬。
江瑾瑜慢慢靠近,只走了几步便不肯再走,宋覃也不多劝,道:“换命一事,公主想必已经知道了吧。”
“嗯……”江瑾瑜垂下了眸子。
“还有转圜余地。”宋覃把手枕在脑袋下,重新躺了回去。
江瑾瑜猛地抬头看向宋覃,斟酌一番后开口道:“可否请大人明示?”
“不难,要你的心头血,”宋覃顿了顿,继续道,“但是,此法不一定能成功,君上是一定不肯赌的,公主要赌一次吗?”
“……”江瑾瑜沉默了。
“还有时间,公主可以考虑一下,若不信我,可将今日相见当作没发生过。”宋覃闭上了眼。
过了半响,才听江瑾瑜轻轻道:“瑾瑜,告退。”摩挲的声音同来时一样。
待人走后,宋覃长长地叹了口气。
若她不答应……
不答应,也无妨。宋覃缓缓攥紧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