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儿功夫,不远处又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靠近,似乎以为宋覃睡着了怕吵醒她。
那人越靠越近,最后蹲在了宋覃身侧。
宋覃方要开口说话,便感觉到那人的手慢慢靠近了她的头发。
“殿下。”宋覃猛然睁开眼,一把握住了人的手腕,语气里有淡淡的警告意味。
江叙渡讶然低头,对上她的目光,一时有些局促:“姐姐没睡啊。”
宋覃冷淡“嗯”了一声,放开了手。
“姐姐,你头上沾了树叶。”江叙渡抿了抿唇。
宋覃有些不耐地坐起,盯着江叙渡道:“哪儿?”
“……掉了……”
方才宋覃这一起身,她头上的树叶都已经被折腾掉了。
“对了,姐姐不是不来参加千花宴吗?”江叙渡规规矩矩坐在她身旁。
“一时兴起,就来看看,你师父不也是近些年喜欢上侍花弄草种田才每次都来吗?”宋覃伸了个懒腰,“我偷偷来的,别跟别人说。”
“那姐姐是不是又欠我一个人情?”江叙渡笑眯眯看着她。
宋覃颇为无奈,转头瞧他一眼道:“那殿下有想好如何向我讨这两个人情了吗?”
江叙渡转了转眼珠:“不急,先欠着。”
宋覃勾了勾唇角,起身理了理裙摆道:“有人过来了,我先走了。”
不等江叙渡同她告个别,宋覃便已经闪身离开了。
神殿内燃着沉水香,散发着沁人的清凉香气,通鼻醒神,味如薄荷却又透着些许甜意。
“准备的如何了?”江弈的声音从殿门口传来。
宋覃懒懒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君上又提前离宴了?”目光划过星盘下面的暗格:“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明日便叫长公主和二皇子过来吧,早些成事,我心里也踏实。”江弈望着那星盘,似乎能从中看出一切变数。
寂寂夜逝,东方欲晓。
“刚好赶上六月初七,是民间盛传的‘天门开’,换命所生异象,君上皆可推到此上。”宋覃冷静从容,“烦请二皇子与长公主入殿,其余人,回避。”
殿门轻轻合上,窗子也都关闭严实,阻挡了一切窥探的目光。
“过来吧。”宋覃站在星盘前,正向南方。
江宪廷和江瑾瑜也缓缓靠近,三人组成了一个三角阵型。
宋覃轻轻舒了一口气,抬手向着江宪廷的方向凌空一点,江宪廷身子一软,竟直接昏了过去。
“宪廷!”江瑾瑜连忙去扶他,却被带着跌到了地上,确认人只是晕过去了才惊疑不定地转向宋覃:“大人你这是……”
“从昨日到现在,公主一直未来找过我,看来公主是不打算冒这个险了。”宋覃微微俯身,打开了星盘下面的暗格。
这暗格里平常都是放着行祭祀礼后,宋覃写的所谓的神谕,如今里面却是她提前准备的匕首。
“大人,这种事,冒不得险啊,宪廷他……他毕竟是未来的人界之主,何况就算落到我身上的是个死劫,只要他没事……”
“是么?”
宋覃的声音仿佛带着极大的压迫感,手中匕首泛着幽幽寒光,江瑾瑜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当然不是……可,又能怎么办呢,何不乐观一些,说不定落到自己身上的,只是无关痛痒呢?
“公主,你最好认清你自己,任何劫数,你都顶不住的。”宋覃迈步缓缓走到江瑾瑜面前蹲下了身。
“养尊处优,没吃过苦,没受过罪,哪怕你性子再逆来顺受,这些事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但我跟你不一样,如果你说,被迫答应替人换命是你这辈子受过的最大的委屈,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
“长公主殿下,我给过你机会。”
“既然你不肯珍惜,那就我替你珍惜。”
匕首狠狠刺入心口,江瑾瑜睁大了眼睛,鲜血顺着刀刃滴下,还未落到地上时便尽数被灵力托起,一点点聚在宋覃身边。
江瑾瑜苍白着脸,眼睁睁看着宋覃握住了匕首干脆利落地拔出,却并没有鲜血四溅。
宋覃看着她诧异的神情笑了一声,灵力覆在她伤口上,很快便愈合了大半。
“长公主,我真的跟你不一样。”
江瑾瑜只听见了这一句话,便失去了意识。
炫目的紫光从大殿冲上云霄,贯穿了云层,不过一会儿,那道光柱便从空中如水波般荡开,消散于天地之间,一切重归宁静。
“成了……”
她日前同江瑾瑜说的办法,便是取了江瑾瑜的心头血,使一招“瞒天过海”,把江宪廷的劫数转移到自己身上,只是这与换命同为禁术,并不一定能成功,弄不好的话,她和江瑾瑜都要送命。
不论是什么劫数,声名俱损也好,身先朝露也罢,宋覃是不在乎的。要是早早死了,也免得她整日操心她的身世种种。
殿门从内侧缓缓拉开,宋覃端着清冷的架子,对门外的江弈行礼:“君上,差人带二皇子和长公主回去休息吧。”
“好,好!”江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忙叫人侍女们去殿内扶人。
宋覃瞥了一眼外面的侍卫侍女道:“有些人,该灭口就灭口了吧。”
江弈脸上的笑容收了收,轻轻“嗯”了一声。
“接下来几天,我要闭关休整,还请君上吩咐下去,任何人不要来打扰我,毕竟,施此术我也是费了不少心力的。”
江弈点了点头,带着江宪廷和江瑾瑜离开了。
关紧了殿门,宋覃才脱力倚靠在一旁的门框上。
方才才连着施展过两次禁术,宋覃又为自己预测了劫数,已是强撑着见人了。
八年,八年以后,便会迎来那未知的劫数。
宋覃闭上眼调整了气息,准备回房休息,再一睁眼时却看见面前站着一个一身玄衣的陌生男子,那人手已经伸到了她额前,再往前一些便能碰到她。
四目相对,一时尴尬无比。
宋覃额上冒出细密的冷汗,又是那熟悉的压制感。
“你怎么,这个样子?”男子的声音有些低哑,如久别逢欢难以自抑,紧紧盯着眼前苍白着脸的美人儿。
宋覃被他那目光盯得心里发怵,心道神经病吗,但是她面上却是绝对镇定如常的。
趁着男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宋覃一把拍开他的手,抬脚便踹向人的胸口。
人嘛,美则美矣,实在太凶。
男子向后躲去,宋覃自知状态不佳与人根本对不上几招,也不打算上前再战,拉开距离后便不再有所动作。
“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