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寂静,这片雷池竟然有风,在石缝中吹过,发出呜呜的响声。
黄翛面无表情地看着韩束微,事实上他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三年啊!如果真在这里呆三年,小野和江老怪他们爬都爬到边境了吧?他这个天阴小殿下失踪的事情,必定会以死于山林或暴尸荒野的借口昭之天下,父亲会带大批兵卒来此寻找,姐姐和哥哥会牵肠挂肚,运气好可能会被黄非年手下的高人找到,但是按韩束微所说,韩水门是韩家天才,但是也耐着雷池不得,那么自己的生还几率基本就是为零……
“韩姐姐,你还不如不说……”黄翛眼神中露出一丝幽怨,以他的头脑分析所有可能,三年后他可能也只能以山野村夫身份重归于世了。
“诶,别急着悲观,太爷爷讲过,我们修道证道,讲究一个等,等机缘,等火候,天人曾传说: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清静经》所言,不过就是静等二字,你急不得,我不得急。”韩束微见到黄翛这样,连忙出声安慰,她的声音十分清脆悦耳,让人容易平复心情,真是应了常应常静。
“那是你们修长生道之人,说得容易。”黄翛撇了撇嘴。
“武道非道耶?亦可静修。”韩束微微微一笑,他已经看出黄翛心中有所明悟,大概是认可了清净之法,只是嘴上倔而已。果然,黄翛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语气认真道:“好吧,那就赶紧的,韩姐姐你说,我来炼体。”
韩束微点了点头,口中开始念诵炼体法诀。炼体,是对身体的锻造、打磨,就像把人的肉体当作一块顽石,利用各种方式,辅以炼体法诀进行锻炼。这也就是炼体的奇妙之处了,每个人的身体基础不同,天赋不同,就像这块顽石的本质有所差别;人其实从出生后就在打磨身体,干活、劳动,都算是极小程度的炼体,但是就算练到极致,也不过就是常人中的壮汉,没有质的飞跃。但是用专门的法诀和方法炼体,就能有不同的效果。同时,时间炼体术不止一家,有通用的普通法诀,由于炼体并不是之后道行高低的决定因素,所以许多绝世高人也不过是用世间流传最广的普通法诀,只求打造一个够稳的肉体,用作日后万丈高楼的地基。
法诀即炼体方法,世间炼体的目的和核心都差不多,就是要通过对肉体的锤炼,达到炼体大成的境界,到时,仅凭肉身即可开山碎石、翻江倒海。能够一拳开十丈山,即为炼体大成,肉身的评判方法基本以一拳能开几丈山来算,十丈,就像是及格线。传说中一百年前有一尊肉身佛陀行走江湖,没有气机环绕,仅凭一身金刚不坏的肉体和石破天惊的力量,一人战当时天下第三第四的两位高手,竟立于不败之地!当时天下第三的那名剑客,一剑刺入此人胸膛,剑身弯折接近直角!人是没有破开那人的肉身!
后来,金刚佛陀的名号传遍天下,许多挑战者汇聚东海,齐力翻出海浪滔天,席卷而下,结果被金刚佛陀一呼一吸间,开山裂海一掌,将东海海岸的海水击成片片碎浪,海水沸腾。
可惜,后来不知怎的,这名金刚佛陀销声匿迹了,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飞升成佛了,也有人说他去了西南,一去不返……
黄翛不知怎的想起了同韩国双一样耳熟能详的金刚佛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又是西南吗?真是麻烦的地方啊……
……
在封魔雷池里不知时间,没有早晚的日出日落,所以对两人来说极为不方便,以前韩束微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根本不会去在意这些,知道时间也没用,出不去嘛。
“那你是怎么知道已经过了十年了?”黄翛背靠在石墙上,面露疲惫,一天的炼体,实在是有些超量,一般人都会选择每天在固定的时间稳固肉体,至于什么时候,那就是各人各有所适了。但是因为黄翛根本就没炼过体,所以只好把整一天时间都花在这一件事上了。不过好处确实是有的,黄翛现在感觉平常没注意过的身躯,由内而外的发热,像是有一团火,代表着生命的能量,正在体内运转着,黄翛觉得自己现在的肉体肯定得让人刮目相看。
“看头发啊。”韩束微摆了摆头,令一头青丝飘扬,如果不去看脖子以下的凄惨景象,还真是赏心悦目,别有一番风味。黄翛跟这位姿色确实算得上是天仙的女子呆了一天,难免心里有些杂念,不过还好,只要一看脸以外的地方,立刻就清心寡欲了。
“鬓角的头发长长了,看长度,大概得过了十年才能这么长吧。”韩束微的头发确实已经十分的长,鬓角的黑发已经垂到腰腹了,不过她要是能看到脑后的三千青丝,就会发现背上的长发已经比她的人还高了。“还有,你可不要太得意,今天才是第一天,一般人炼体都是前一小段时间效果明显,日后都没什么动静了,许多人也因此放弃,从而错失了炼体大成的机会。那些绝世高手,除了放弃肉体的行气怪物,都是始终坚持积跬步,才得以至千里的。还是那句话,常应常静,方能成就大事。”
“束微姐,你这些话听起来,可真是容易上年纪啊。”黄翛坏笑着道。
韩束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怒道:“说谁上年纪啊!你过了,别以为我这样好欺负,信不信我咬死你?!”
“算了吧……”黄翛笑道,随后走到韩束微身后,道:“束微姐,你的头发已经很长了,都和那些铁链缠住了呢,这样会不会对女子的头发不好?”今天黄翛仍是帮韩束微挡下了好多道不知从何而来的“波浪”,然后意外的发现,因为头发的生长,韩束微背后的黑发已经和那些穿体而过的铁链缠绕在了一起,估计那“波浪”也是推波助澜了。
“要不要我帮你理一理?”
“啊?哦……好吧。”
黄翛引气上手,以手为刀,将那些越理则会越乱的长发剪去,随后再以手为梳,慢条斯理的帮韩束微将并在一起的乱发梳理。韩束微感受到背后少年青涩的手法,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谢谢……知道吗?你很想我弟弟。”
“是吗?我在家中也是最小的一个,不过我有一个大哥,你弟弟有的是两个姐姐。”黄翛像是回忆起什么,眼神复杂,他的家,很有家的感觉,但也很没家的味道。
“呵,我弟弟要是还活着的话,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吧……大概也差不多高。”韩束微打趣道,但内心绝不欢悦,如今他的家人,也是天各一方了,只希望妹妹弟弟还和父亲在一起,这样多少会好过些,本来她也没怎么想这些,也过了十年了,今天,似乎因为黄翛的到来全部冲出回忆,占据了韩束微的脑海。
黄翛目光有些迷离,大哥在湖中城,又将开始新的没有亲近的人在身旁的的一年,原先姐姐和自己还在一起,还有父亲、母亲、陈姨,现在姐姐也要在新的郡县里生活了,自己呢?莫名其妙地进了封魔雷池。
两行清泪,不知何时,布满了两人的脸庞。
……
“轰——!”少年身材挺拔,单薄的衣物下不难看出匀称的肌肉,紧实但不过分庞大,是少年的身材显得十分“诱人”。脑后长发已经及腰,黄翛刚进封魔雷池时,头发还没有这么长。
“束微姐,你觉得刚才那一拳怎样?”少年微笑着转过身来,面庞英俊逼人,多了几分稳重,少了几分轻浮。随着视线上移,黄翛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脑门——这么大的响声,韩束微竟然在睡觉!用韩束微的话来说,那就是她在这雷池里练出的本领。
黄翛回头收敛笑意,看向自己的成果。已经两年了,期间韩束微不知多少次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自己,还喃喃道:“太快了,这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的?黄翛勾起嘴角看向仿佛蕴含了无尽力量的双手,这两年来他一日复一日,除了炼体,只有帮韩束微梳头、破解“波浪”、吸收灵气三件事。
没错,封魔雷池里有源源不断的天地灵气进来,不用摄取食物,光靠吸取灵气精华就能不饿死。
黄翛有时也荒唐的想到,这封魔雷池能聚集天地灵气,是否也算是一处宝地?韩束微曾猜想,这些灵气都是封魔雷池从过路人身上汲取的,毕竟听这雷池的名字,就像是吃人不眨眼的妖魔。
但不知为何,黄翛在这里呆久了,竟会暗暗的心生亲切!
“还好,看来我的炼体速度还算比常人快,这一拳……嗯,能开山五丈了吧?”黄翛下意识的又去摸袖子,里面一边藏着鬼盏,一边藏着福禄果。鬼盏他没有告诉韩束微,毕竟这是天下第三人蓝山的物件,想必认识的也不少,他不想再生麻烦;福禄果倒是没有藏着掖着,可惜的是,韩束微也没有见过这个明明是同为韩家人韩水门拿出来的东西。
“毕竟我也在这鬼地方待了十年了,连怨恨啥的情绪都快抹消了,这东西我不知道也不奇怪吧。”韩束微为自己确实是韩家人辩护着。
黄翛掏出福禄果,顶着火红的果皮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按照他这炼体速度,已经超出预期了,估摸着最多再修炼半年就能破开这诡异的雷池了,说到底,这个雷池就是一道不算很复杂的结界,所以有足够的力量就能破开,相比之下用气来破池还不如连个两三年考靠肉身,因为面对最为纯净的天地灵气,用气只能找到节点,也就是弱点才能破开,这对黄翛来说太遥远了,而韩束微更是帮不上忙。
来了个人说话,韩束微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像是为了弥补十年不怎么说话,韩束微常常说她要是不被铁索困着,早就破开这雷池了。
不知目的,不知雷池底细,但倒是不那么难以打破,韩水门还真是有心情,给他摆了一道不难不易的题目。黄翛嘴角勾起冷笑。
想了想,还是把福禄果放了回去,回身深吸一口气,一拳轰出!
“轰隆——!”
巨大的石壁仿佛被打退几分,刚才的裂纹上又密布了一层更加细致的纹路,就像一层厚厚的蛛网。黄翛拳势尚未收,一口带着莹白色的气缓缓吐出,黄翛缓缓收回拳头,然!退拳犹如更进一步,拳势层层递进,没有半点花哨,全是实打实的力道!
“空空空——!”
整座巨石搭成的石壁,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