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尸走肉是不用在乎发型的,剪与不剪都意义无几!”
他终于失去所有耐心。
不可否认,他的话,成功地影响到了安好,她开始思索他所说的“意义”。
思绪拉回到那个阳光明媚、清风徐徐的午后。
那是初二上学期的一个周末,一如既往地没有回家,吃完午饭,她回到教室,稍稍地打了个盹,习惯性地口渴了,接水的时候,发现饮水机被灰尘薄薄地蒙住。
“才放假第2天,作业也不多,时间还很充裕,那便将它洗了吧!”
对于这一类事,她向来是行动派,当即放下杯子就行动了起来。
“哎,好久不干重活,四肢不勤了!”
废了半天功夫,也没有将饮水机上面的半桶水弄下来,她不禁黯然道。
“你这是想做什么?”
低沉冷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安好背一僵,不用转身也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祁陌冷!
不知道他在她背后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她与这半桶水斗智斗勇的张牙舞爪被他看去了多少,安好只能在心中为自己悄悄地默哀三秒钟:“哎,真是丢人丢到外婆家了!”
“魔怔了?”
“啊?呃……那个……我看饮水机脏了,想清洗一下!”
“让开,我来吧。”
声音似有魔力,才传至耳朵,还未达中枢,就让安好先一步作出了行动。
她让开,祁陌冷上前单手拎下水桶,右手稳稳地拎着,抬脚走出教室。
“人这么瘦,却能一下子拎起我怎么都弄不下来的水桶,还是单手!哎,男生与女生之间,果真是力量悬殊!”
看着前面颀长的白色背影,安好不禁感慨万分。
“愣着干嘛?不要告诉我,饮水机你也拎不动?”
走出教室的祁陌冷发现安好没有跟上去,转身说道。
安好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脸火辣辣地烧着,并且迅速蔓延开来,到耳根,到脖子。
以至于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的:“才……才……才没有!”
她抱着饮水机快步跟了上去,仿佛这样就能否认偷看还被抓包的事实一般。
龙中的教学楼、食堂、学生宿舍形成三足鼎立之势,洗手池在鼎的正中央,教学楼到洗手池5分钟的路程,但此刻,安好却无比地希望教学楼离洗手池再远点。
因为,和他并肩的感觉真不赖。
尽管没有任何的话语,但她可以从余光中,光明正大地瞥到:阳光打在他的齐耳碎发上,晕开一层薄薄的金色,清风徐徐,角度刚刚好,托着她的长发,没有多,也没少地,发梢正好能触及他的肩头。
可惜,人生中,再长的路,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因为人生的每段路程都有出发点和目的地。
而他们的出发点与目的地之间,去来不过短短10分钟。
而这10分钟,是安好记得的、与他为数不多的交集中,最清晰的时光。
那天阳光的温度,清风的角度,并肩的宽度,头发的长度,她至今都还能在脑海中一一还原出来,一切就如计算好的那般恰到好处。
但阳光、清风、距离,她一样都留不住。
于是,长发是便成了这一切的唯一见证,也是她唯一能留得住的东西。
那年,初二,现在,大二,所以,这一留,便是6年。
不是没有过剪掉的念头,只是每次都下不了决心,但事不过三。
2008年4月11日,农历三月初六,她偷偷为他换笔芯,只为不影响他参加模拟考的心情,他却误会她乱传谣言。
2009年11月28日,农历十月十二,他冷冷地质问:“为何非得弄得人尽皆知?”
2011年2月13日,农历腊月三十,他让她不要再做无聊的事,所以,她忐忑万分的节日祝福,于他,只是无聊的事儿。
不是没有自尊,但每次,只要他稍微表现出一丁点儿好意,她就能把一切抛到九霄云外。
2008年6月28日,农历五月廿五,毕业晚会上,他为她极其认真地写了同学录,她就原谅了他的误会。
2009年12月25日,农历十一月初十,他成为了她的QQ好友,她就忘了他冷冰冰的质问。
2011年7月6日,农历六月初六,他回来调档案,只主动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她就忘了他曾说过的、无聊的事儿。
不要问她为何每件事儿,连时间都能记得这么清楚:她向来纠结那些细枝末节。
昨天,他对她说:“放下吧!也放了自己!”
原来,一切,他都知道!
是呀,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会不知道?
诚如他所言,一切不过是她不放过自己而已,所有的所有,也只不过是她一个人纠着那点少得可怜的记忆,反复回放,并将每一段都赋予上特殊的意义。
但在别人那里,那只不过是:发生过的、及其稀松平常的事儿。
也或许,压根就没记得过!
那么,便放下吧!想想也真是可笑,连自己都不知道,这么多年来,自己执着的到底是什么。
是那回想着,一半微甜一半疼痛的感觉,还是仅因为,那是自己青葱岁月的一段记忆?
不过,也无所谓了,今天之后,一切将埋于内心深处!
那么,趁着国庆节回家,便将那些记忆全部都交还给土地,要放下,那么就彻底一点吧,连同那个阴暗卑怯的自己!
到这里,思绪全部回归,她拿起手机,屏幕显示着2012-09-20 10:05,星期四。
点开日历,这周之后,再有一周,便是国庆节,于是在10月2日添加了一个活动:告别!
做完这些,她起身走到洗发台躺下
“随意吧,我没有什么喜好,你家大众款就可以。”
“请问,需要剪个什么样的发型?”
“齐耳碎发吧!”
王沃给出中肯的建议:“嗯……你的头发比较多,不太适合这种发型,建议齐下巴的内扣,显脸小。”
“也好,就这样剪吧……剪掉的,我能带走吗?”
知道自己脸大的事实,他的评价很客观,建议很中肯。
“当然!”
20分钟后,看到镜中的自己,安好不得不承认:这个发型师虽然脾气很怪,技术却是一流。
她轻声道了句:“谢谢!”
到前台结账时,正苦不堪言的时候,王沃将她从前台喋喋不休的夸赞中解救了出来,他递过用精美塑料袋装好的断发,安好赶紧接过道了谢,然后问前台:“一共多少钱?”
许是在领导面前,前台又恢复了之前一本正经的模样,仿佛刚刚的喋喋不休只是安好的错觉一般。
前台露出八颗牙齿,嘴角上勾,虽职业化,但也真诚。
“您好,一共30元!”
“价格很公道!”
安好在心中默默地评价着,从钱包里抽出一张50元的人民币递过去。
“收您50,找您20,这是本店的名片,一个月内,如有任何不满意,可随时电话预约为您免费售后服务!”
“谢谢!”
接过前台的找零和名片,真诚地道谢:毕竟人家为自己提供了很好的服务。
“谢谢惠顾,请慢走。”
身后追出前台甜美的声音,让她心情大好。
跨出理发店的大门,拿出手机,时间显示:11:15。
日语班12:20上课,这边过去大概要25分钟,时间还比较充裕,她便好好地吃了个午饭。
“你今天居然踩着点儿来,amazing!”
从旁桌卢竞峰身后经过时,他边将凳子往前挪动,边说道。
“你剪头发了!”
还未等她回卢竞峰的话,卢竞峰的同桌吴桐雨一声低呼。
女孩子和男孩子的关注点果然天差地别:尽管来二期跟着他们学习不过2周,女孩子还是能一眼看到她发型的改变。
不过这带有感叹号的低呼是什么鬼,难道她换个发型很奇怪吗?她可不想大家都关注她的发型。
好在大多数同学都带着耳机,跟着MP4或者手机里面的音频哇啦哇啦地读着课本,所以这一声刻意压低了的惊呼并没有多少人听到,除了吴桐雨的前桌宋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