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方离开,那大娘便出来领乐意进去。屋子里非常简陋,四面灰土墙围住,基本无内饰,仅有一张床榻、一张木桌、几只凳子。
卧榻上的蓝被褥已隐隐发白,还有几块修补过的痕迹,中间的木桌用久了边缘磨得圆滑,陶逐坐在桌子旁边的一张小凳上,打量了她一番,冷声问,“你为何跟南宫梓冥一起?”
乐意无语的撇撇嘴,见她还一身伤还能问出这个问题倒也不损他冷心冷情的形象,她自顾自坐到榻上,“这事说来话长,反正无碍公子的大事,公子放心就是。”
墨石见二人的气氛又开始不平和,连忙开口,“昨日乐意姑娘以一人之力挡住明教两位护法,公子……”墨石轻瞥了陶逐一眼,“公子与我都十分担心姑娘的安危。”
陶逐冷哼一声,“乐意姑娘自有贵人相助,你又何须操心。”一句话将自己从担忧者的行列撇出去。
乐意的伤倒是可以多扛一会,但是再与陶逐论下去怕是会将自己气死,她只能软了语气,“南宫梓冥的事我往后自会跟公子交代清楚,只是我身上的伤还要麻烦公子先处理一下,否则明教的人再赶过来我怕是应对不了。”
“对对对,还是处理伤口要紧,”墨石附和道,又怕有追兵,便问陶逐,“公子,是否需要属下去周围巡视。”
陶逐抬手示意,“不必了,有人会帮我们拦住他们。你让外面的妇人打盆水进来帮她清洗伤口。”陶逐说的人,乐意已经大致猜到是谁了,不过在这件事上,她需得装聋作哑也需装傻。
她洗漱向来不习惯假手于他人,但是这次的伤口多在背后也只能让大娘帮忙。待清洗完身子,换上干净的亵衣,屋子里只余她与陶逐二人。
陶逐坐在乐意身后,见她的耳根隐隐发红,难得有几分女子的娇羞,不禁揶揄道,“你这衣服抓得如此紧,要我如何看你伤口?”
乐意低了头,半久憋出一句话,“公子要不你直接唤那个妇人帮我上金疮药,都是外伤差不多的。”陶逐冷哼一声,“你这是质疑我的医术?”
乐意嗫嚅道,“那倒不是。”
“平日也不见你如此忸怩作态,怎么受了个伤倒知晓自己是个女子。你若不想医就算了,只是那些伤口有的需要止血、有的需要消炎,你若能多受几日的痛那便受着吧。”言罢收了药瓶似乎真的打算不管了。
“等等!”乐意咬牙暗道,左右不过一层皮看了便看了,哪有自己小命重要,“你医吧。只是我的包袱留在马车上,钱随马车丢了,这账要算你头上,你可别想从我这再坑些。”
陶逐唇角微微勾起,这丫头把自己当什么人了,他是那种会趁火打劫的人吗,突然又想起上次的金疮药,好像还真的是。不过他学医多年,向来都是为自己研制药,这倒是头回为别人医治,还是一个完全不像姑娘家的小丫头。
乐意的背确然也不像姑娘家的,上面伤痕遍布,新伤旧伤叠加。昨日留下的伤口算不得严重,只需抹些消炎药辅以疗伤药便可愈合,倒是一些旧的伤疤需要处理,一看就是当初潦草处理的,留下的疤痕像一只软糯的毛虫十分丑陋,看了甚是碍眼。
陶逐正欲让她拉上衣服,却看到了右肩处几个细微的紫黑色小点,他凑近一看,带着温度的鼻息让乐意轻微打颤,她咬着下唇假装轻松道“公子,是不是屋子暗你看不清,要不要让大娘帮你拿支蜡烛啊。”
陶逐并不理会她言语中对他眼神的质疑,身子退远了些,“你这右肩是受了暗针?”
乐意松了一口气,也无法光着背跟他说话,便径直将衣服拉上,“若不是银人舞趁我不备从后面放暗针,我断不会躲不过的。”
“银人舞的暗针向来都是抹了剧毒的,”陶逐眉头微蹙,“那针你还留着吗?”
乐意愣了一下,“我见那针好使便收起来了,”她从破旧的衣裳中拿出一个折叠的帕子递给陶逐,陶逐拿起那针细细嗅了一下,又将那针探入瓷瓶中。
见他神色异常,乐意忍不住凑近看,只见那针一碰到瓷瓶里的液体,那无色液体便逐渐晕成黑色。她长睫轻颤,略微吞了吞口水,“这针?”
陶逐转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这银针上抹了三尸蛇毒,中者不会立即身亡,而是剧痛三个时辰后五感尽失而亡。”
乐意瞪圆了眼,用力拍了床榻一掌,“这个银人舞也忒毒了。”话刚落下,又道不对,“那我怎么到现在都没事。”
闻此,陶逐的眼神愈加复杂。乐意担心是不是因为自己体质特殊,所以毒发时间会比较晚便让陶逐再帮她把脉。结果别说中毒迹象了,脉象缓和有力,寻常女子都没这么健康。最终陶逐也只是给了她一些现成的外伤药,连补气血的丹药都用不着。
虽说有人先帮他们拦着,但是乐意担心拖久了,那些人会赶上来。让大娘帮忙处理完伤口后就径直出去,不再多歇。
一出门却见陶逐在庭院里优哉游哉地饮茶,毫无半点危机意识。坐在对面的墨石先看到乐意,忙起身走过去扶她。乐意便也不拂他的好意,任他搀着,“多谢墨大哥,我无碍的。”
“大石,你又何必替她费心。她这一身钢筋铁骨,再多几十刀也是受得了的。”陶逐抬眼轻瞥了他们二人,冷嘲道。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乐意早已习惯他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知道若不想他动不动就炸毛,就只能顺着。有些听起来十分不舒爽的话,便只听话中的意思罢了。
故而她只当陶逐是在夸她体质强健、非同一般,乐意摆摆手,“我的身体就不劳烦公子操心了,现在要紧的是找到马,不然凭我们这几条腿不知要何时才能走到京城。”
“昨日怕马车太过招摇,这才舍了马车与公子逃到这。待暗卫将明教教众解决后,我在四周搜寻过,但不见马车踪迹。而且周围都是寻常人家,要找头牛找头驴倒还可以,找马确实有点为难了。”墨石抱着剑站在一旁,皱着眉有些苦恼。
听完这话,乐意心生一计,弯着唇娇俏一笑,“倒也不是不行,就是要辛苦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