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衣原本穿了一身华丽的紫色绸缎莲花纹裙装,却被乐意逼着换成素净的公子装,顿时有些郁闷,她嘟囔道,“我穿成这样怎么勾搭美人们?”
乐意难得心情好地宽慰她几句,“你穿着一身艳丽女装去勾搭美男,别人看了不免觉得你不守妇道?但是你穿着正经男装可以先跟他们凑近乎,待建立起深刻友谊,再一举攻破心房岂不更妙。”
柳衣拍掌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想到,像话本里的梁山伯与祝英台也是这般日久生情。论耍流氓,哦不,论勾搭男子,还是你有方法。”乐意见她当真,暗自笑笑,她不过是觉得穿男装好办事,便瞎扯了几句糊弄她,也就她当真。
“吁——”乐意勒住缰绳,停在云雨楼前,回头对柳衣道,“我们先在这吃个饭。”两人将马绳交给伙计,并肩走进正堂,伙计林平忙迎过来,“嘿,乐意姑娘,最近还好?大半月没见着你了。”
乐意笑笑,“最近有些忙,”她环视了周围一圈,低声问,“云先生今日没来?”
伙计将汗布往肩上一搭,“哪能没来呢,这一年三百六十个多个日子,就算我告假了,云先生也准时到。”柳衣听着这话觉得有趣,“这云先生是什么人,比你家掌柜还殷勤。”
“这位小姐是?”乐意睨了她一眼,“新收的徒弟,刚入江湖不懂事,话多问题多,林大哥莫要管她。”伙计只嘿嘿一笑,“怪不得看着率真得很。云先生在楼上隔间,我带你们去。”
伙计将乐意她们领到二楼第三间房,敲了敲门轻声道,“云先生,乐姑娘找。”不一会,里面传来一声沉厚的声音,“进来”。
乐意往里看,白发白髯的老者独守一张大桌,桌上只一盏酒。她不禁笑道,“莫道你是晓得我今日要来,竟包了个隔间却只点了酒。”
云先生捻着酒杯仔细品了品,不答反嘲笑她,“你这丫头果真是九尾猫,之前听说你那伤大罗神仙都难救回,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在这瞎调侃,”他又抬眼看了一眼乐意身后的柳衣,“怪哉,你这小尾巴还能化为人样。”
柳衣见这老头一顿胡言乱语,忍不住低声问,“这怪老头莫不是癫了,”云先生瞪着眼吹着胡子,“乐丫头,你这小尾巴说话同你一样,不中听。”乐意只轻笑一声,径直走过去坐下,柳衣见状也紧跟过去。
乐意瞥了那一小盅酒壶,摇摇头,“幸好我早就知道你这老头即使包了隔间,定也改不了抠门的脾性,又唤林大哥备了酒菜。不然你这酒,连给我闻一下都不够。”云先生哼了一声,“你若是来寻我斗嘴的,便躺下转几个圈滚快点吧。”
“你这怪老头脾气怎么这么火爆,”柳衣兴致冲冲出来,美男没见着却搁这让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子耍闹,也来了脾气。
“乐丫头,你哪里捡来这么个拔了毛的孔雀。”柳衣一听更来气,正欲与老头斗上一番却被止住,乐意依旧笑吟吟,“你这老顽童跟一个小丫头置什么气,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徒弟,南宫柳衣,”她又指着云先生跟柳衣说,“这个老头也是逍遥阁的人,专门给卫康鸣当眼线,你在外唤他云先生,没外人跟我一样叫他老头就是。”
“怪哉怪哉,”云先生抚着胡子摇头晃脑,“你这丫头不是最喜一个人到处闲荡,竟还给自己找了个徒弟。”乐意长吁了一声,“人在湖边走哪里不湿鞋,一不小心还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柳衣琢磨了片刻才晓得他们对话中的意思,指着自己气道,“敢情我还是那块石头。”
乐意和云先生两人闻言哈哈大笑,云先生捻着胡子道,“还不算蠢钝。”
“行了,玩笑也开够了。我今日不是来找你喝酒的,是来给你送酒钱的。”云先生一听,眼睛放出精光,却还是一副沉稳做派,“你要打听何事?”
“铸剑世家陶逐从京城回来后的所有传闻。”云先生眼神带了几丝八卦的意味,“你看上那小子了?”又遗憾地摇摇头,“可惜那小子命短。”
乐意叩叩桌子,“别岔开话题,我正在查件事。”知道她认真起来便也很正经,云先生再不调笑,只将这段时日在云雨楼听到的传闻规整一下悉数讲给她听……
端王上位后,命一众羽林军护送陶逐回苏州,却不料护送途中,陶逐因旧疾复发不治而亡。那统领不得已便在沿途帮他入棺,连夜加快马才在昨日将棺木送回铸剑世家,让他家人安葬了他。
乐意皱着眉,“昨日回来便入葬了?你们可有人亲眼见他尸首,”云先生挥着手似乎要赶走那些晦气,“我们这些寻常小老百姓哪能进铸剑世家吊唁。”
“那铸剑世家家中除了陶逐,还有其他什么兄弟?”
“这铸剑世家倒是门丁冷落,上一代就只出了陶魏然一个独丁。他倒是还算能干,生了三个儿子,这几个儿子各个都体弱多病,尤其那陶三公子更是从小泡在药罐子里。故而这三个公子均是深入检出,跟深闺里的小娘子也差不了多少。”
“那没有人见过其他两个公子的模样?”云先生眯着眼思忖了一下,“那倒也不会,现如今是陶大公子当家,他时常在各个铸剑坊间走动。而那陶二公子历来喜欢诗书,时常参加那些文人会谈。”
“这两位公子年龄几许?有没有画像?”听闻这话云先生越发纳闷,“乐丫头你此次接的任务是给他们说亲?”
乐意叹了一口气,“这事说来话长,待我查清再同你讲。”
“那大公子现如今三十有二,二公子二十有七。你要画像应当去花小子那处寻,这苏州城的公子小姐哪个没被他瞧过。”乐意心中暗道这年龄到是有些不太对,但还是决定等看了画像再下定论,“今日要问的就是这些了,我还有事改日再与你饮酒。”
柳衣见他们聊了半天,半句话不离铸剑世家,不免好奇道,“你打听陶家做什么?他们欠你钱了?”乐意加快脚步,随口道“不欠钱,也不欠情,只欠个明白。”
听到这话,柳衣更加迷茫,“明白后有什么好处吗?”
乐意停下脚步,扭过脸认真道,“图个开心。”柳衣暗自说,你这表情可不见多开心,却还是紧赶慢赶追着她,“我们接下来去哪?”
乐意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笙夜楼。”听到这名字,柳衣顿时心旌摇曳。
没成想,她们一下马,乐意直接把马绳交到她手上,交代道,“我进去问句话,很快出来。”她还没来得及拉住她,就见她的身影淹没在一团团姹紫嫣红中。还没一刻,果真见她出来了,柳衣忙凑上去问,“你进去干什么?”
“云老头说得对,要问这苏州城公子小姐的长相找你师父准没错,到他这境界,就算看不清脸,凭着骨相也能知道两个人是不是同一个。”
柳衣被她这没头没脑的话搅得郁闷,“你怀疑陶家两个公子还有另一个什么身份?”乐意略吃惊的看着她,继而赞许地点点头,“你脑子转得还挺快,我怀疑我们的新楼主跟陶家有关。可惜,花花没见过陶逐。”
柳衣两眼睁大,“你怀疑你们楼主是陶三公子?为什么?”
“一个人的长相、声音可以通过外物改变。但是一个人的习惯、行为举止、说话语调还有气息,却没那么容易改变。”闻此,柳衣更是诧异,“你对他已经了解到这种地步,还说你不是喜欢他。”
乐意眼角一抽,“换成花花他们还有你,我也办得到。一个月不算长,但是熟悉这些足矣。”
“但是陶三公子不是死了?”
乐意皱着眉,“可能死了,也可能没死。所以我本来怀疑也可能是他的两个兄长,他们在同个家里长大,行为习惯有些相似也说不定。但方才你师傅已经说了,我们新楼主决计不可能是那二人。”话方落下,她们便已到达铸剑世家正门。
铸剑世家虽地处繁华,但此刻被白绫缠绕,门口悬着的几盏白灯笼亦在秋风中颤抖,无端生出几分冷寂。
柳衣跟着她一路奔波,心中愤愤道,“我总算知道了,你说带我出来看美男是假,让我陪着你办事是真。”乐意却一脸无辜,“我可没说带你看美男,我说的是带你到处逛逛,这不都逛了吗?”柳衣一时语塞,只得哼声以示不满。
乐意顾不得她的情绪,自己疾步上前,敲了敲大门。闻声而来的仆役打开一道门缝,探出头来,眼中露出几分诧异,“你是何人?”乐意拱手一辑,“小哥好,我是墨石在扬州的朋友,今日有事在苏州停留一日,便想寻他一聚,烦请小哥通报一声。”
仆役朗声道,“原是墨大哥的朋友,只是不巧了,我家三公子昨日下葬后,墨大哥便辞工,今早已经走了。”乐意一脸诧异,“那小哥可知他去哪?”
“他走得匆忙,便也没问。”乐意谢过仆役,若有所思地走到柳衣旁边。柳衣见她没魂的样子,便唤道,“你呆愣什么呢?”只见她虽一脸认真,说的话却十分荒唐,“我在思考扒人家的坟是不是不太道德。”柳衣惊得忙劝诫一番,好说歹说才止住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