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息了父母的争吵,武榆拐去看了刘氏,刘氏虽然是早产了几日,但她平日里身强体健,又有上好的大夫和产婆,刘氏没吃到多少苦头。生产两个时辰之后,下人们早把她从产房里挪出来,吃过燕窝补品,现下已经是气色红润,精神头十足,见武榆过来,招呼人给他搬了凳子。
“世子来了,孩子呢?”
武榆看着她的笑脸,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便支支吾吾的说道:“你先养好身子,孩子的事不必操心。”
刘氏立马从他的话中品出不对来,急道:
“世子,您如实告诉妾身,孩子到底怎么了?”
武榆将她按回床上,温声安抚道:“孩子无事,你不要担心,只是,按照侯府的规矩,妾室不得抚养孩子,所以,儿子已经抱去给阿锦了。”
“什么?”
刘氏心头大惊,眼看就要起身下床。
“自古以来妻妾就不和,杨沅锦怎么可能会善待我的孩子?”
武榆早被父母的争吵闹得头疼不已,眼下见刘氏也不依不饶起来,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刘氏,你入我侯府为妾,就要遵从我侯府的规矩。那见过那个大户人家是由妾室自己抚养孩子的,你难道想让侯府成为京中的笑柄吗?孩子是父亲做主送过去,她不敢不尽心,阿锦虽然要强了些,却不是坏人,都是我的孩子,她会好好养着的,以后你每日去她那边请安就可以见到了。”
刘氏家中是开武馆的,她在家时也曾习武,性子活泼。去年端午之时武馆开馆表演,武榆一眼就看上了在擂台中央英姿飒爽的刘氏,然后甜言蜜语的将人哄到手。刘氏性子格外跳脱些,喜欢武榆,便不顾世俗在一起了。事后,才知道武榆是侯府世子,并且早有了妻室。以她的性子,自然是不愿寄人篱下,伏低做小的。可惜刘氏父母知道武榆的身份后,便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弃这个攀龙附凤的机会。
事情闹开来,刘氏不愿再见武榆,正好武馆接了一趟镖,刘氏就自告奋勇的去押镖,路上吐得厉害,找大夫看过才知道是有了身孕。她一个未婚的姑娘家有了身孕,饶是她一贯不畏世俗,也吓得够呛,押镖回来便和刘太太说了。
武榆被请到刘家,告知了刘氏早已有孕的消息。成婚几年,杨沅锦都未有身孕,得知刘氏有孕,武榆总是开心的。虽说当日逗弄刘氏只是因为觉得她与杨沅清想像,过后吃了武定候一顿板子,对刘氏的热情也就消了下来。在刘氏躲着不见他的日子,他也了收了心。可刘氏的身孕来的意外,为了孩子,他也要将刘氏纳回去。
武榆在刘父面前再三保证不会让刘氏受委屈,之后就将刘氏纳进了府。
平心而论,自打她入府以来,确实没受过什么委屈,在任上的时候,因为她任性些,又有武榆偏爱,平日里是不必每日去给杨沅锦请安的,杨沅锦回京之后,她更是摆足了少夫人的谱。早把心养大了。
本以为生下孩子之后能更上一层楼,谁料,不仅孩子不是自己的,还要每日给杨沅锦请安,叫她如何甘心。养尊处优惯了的人是受不了气的,武榆这一番话,霎时就让她红了眼睛。
“世子,妾身求求你,把我的孩子抱回来,妾身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世子。”
刘氏的眼泪让武榆心烦。曾经他喜欢刘氏,觉得她天真可爱,不懂世俗,对他没有妾室的战战兢兢,而是真心实意的将自己当成夫君来爱重,有什么就说什么。可到了这个时候,有觉得刘氏太过不懂人情了些。
“我的话你听不懂吗?侯府的规矩,妾室不能亲自抚养孩子,孩子养在阿锦名下,是规矩如此,并不是她强求的。有父亲母亲在,她并不敢伤害你的孩子,等你出了月子,每日去给阿锦请安,也就能见到了。”
刘氏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反手将枕头砸到武榆头上,厉声道:“滚,滚出去!”
武榆是世家公子,真真正正养尊处优长大的,平日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刘氏手上没个轻重,方才这一下彻底打恼了武榆,武榆“嚯”的一下站起身来,甩袖离开。
刘氏看着武榆的背影,将脸躲在臂弯里哭得哀哀窃窃。
武榆心情烦躁,难得踏足了杨沅锦的小明轩。
小明轩里,一派灯火通明。今日武大夫人狠辣的打死杨沅锦身边的茯苓,最后武定候又将孩子抱来给她抚养,这一着,可谓是山回路转,柳暗花明。经此一事,她也明白了,靠谁都靠不住,只有自己才能保护自己,左不过是在后院中周旋,只要有心,也没有那么困难。从前她心中挂念着武榆,只盼着能夫妻和顺,便力求让自己做一个贤妻良母。可越想做成什么,越是做不好什么,她恨不能将整颗心都掏给武榆,可最后得到的却是丈夫的变心,妾室的轻慢。在这高门侯府之中,与其求真心实意,不如多为自己打算打算更为妥帖。
武榆在门外听着山竹逗弄孩子的声音,一时听得入了迷,直到下人送热水进来,才将他惊醒。
“世子,你怎么在此处?”
侍女的话,不止惊醒了武榆,也惊动了屋里的杨沅锦。山竹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下,引武榆进门,惊喜道:“少夫人,世子来了!”
杨沅锦正在收拾茯苓的旧物,每理一件,对武榆和武大夫人的恨就深一分,可此时此刻,还是不得不强打精神应付武榆。
“世子来了,坐吧,刘姨娘刚刚生产完,世子怎么不在那边陪着?”
山竹给武榆倒了杯茶对杨沅锦眨眨眼,暗示她说句软和话,杨沅锦艰难的勾了勾唇。
“世子来看看孩子吧,妾身给他取了个小名,叫熹儿,大名还是得由世子或侯爷来定?”
武榆从乳母手中接过孩子,抱在怀里摇了摇,对杨沅锦问道:“他刘氏所出,你若记恨刘氏,会不会迁怒于他?”
杨沅锦一愣,随即笑道:“世子多心了,他是他,刘氏氏刘氏。何况,他不仅是的孩子,更是世子的孩子。我与世子是夫妻,世子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这天下间,哪有母亲迁怒自己孩子的道理。”
武榆愉悦的勾了勾唇,心情大好,主动拉过杨沅锦得手。
“你我夫妻,许久没有这样过了。”
杨沅锦心里恶心的厉害,面上却不显,恭顺的笑笑。
“从前是我不懂事,让世子为难了,此番,刘氏在月子里不好伺候世子,我便想着,不如由我主动给世子哪一个妾室,妾身要照看孩子,平时,便让她伺候世子。”
杨沅锦难得有这样大方懂事的时候,武榆喜出望外:“你能有这样的心,我很高兴,只是侯府的规矩,男人不能纳妾,父亲和小叔这一辈子都只有一个妻子。因为你入府多年还未又身孕,这才纳了刘氏,已是破例。如今孩子也有了,往后咱们就好好过日子,妾也不必再纳了。”
武榆一番话说得深情款款,杨沅锦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差点就动摇了,幸而,她没忘记自己着一年来的遭遇,还急着武榆的薄情寡幸。
“世子对妾身的心意,妾身都知道,只是有一点,年已经过完了,刘氏也生产了,世子总不能一直留在京中,恐怕过几日就要启程回江州了。江州苦寒之地,世子去那里原本就受了委屈,身边怎么能没有个人。我要就下照看孩子不能跟从,刘氏未出月子,也不能跟从,可世子身边没个女人怎么行。此事,我去说,若是侯爷要请家法,我也认了,妾身不能让世子受苦。”
杨沅锦的一番良苦用心终于打动了武榆,武榆动容的将人拉近怀里,柔声道:“阿锦,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我能娶了你这个贤妻,真是我的福气。”
杨沅锦低头,敛去了脸上的笑容,满目悲凉。贤妻难做,因为没人愿意与让别人分享自己IDE丈夫,贤妻也好做,只要不爱你的丈夫,便有几千种笼络他的办法。世间女子求的无一不是两心相印,两情相悦,可最后,又无一不是被磨掉了那些深情,只剩麻木。
不管杨沅锦高不高兴,都得做出一副高兴的样子来,武榆的贪欲得到满足,也很开心。
第二日,武榆从小明轩出门,看着乳母抱着孩子进来,突然想起一事,拉着杨沅锦道:“我觉着你取得名字和能好听。熹字筒光明灿烂之意,寓意深远,一是孩子的未来,这二嘛,就如同我们夫妻的情意。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寓意极好,也不必只用做小名了,也用作大名吧,我去回禀了父亲,将这名字上了族谱。”
杨沅锦一边帮他系上斗篷的带子,一边回应道:“武熹,武熹,只要世子满意,那就这样叫吧!”
武榆踏出门去,山竹领着侍女们齐排排的跪了一地。
“恭喜少夫人与世子重归于好。”
杨沅锦笑着叫几人起了身,却不以为然,山竹笑道;“少夫人与世子情比金坚,不是刘氏可比,她就算是生了儿子又怎样,只要少夫人愿意,世子还不是回到少夫人身边。”
杨沅锦不以为意。
要靠找别的女人才能维系的夫妻情分,哪有半分坚定可言。杨沅锦明白,靠着纳妾来留住武榆,无疑是在饮鸩止渴。武榆的女人越来越多,他们之间的情意也就越淡。可事到如今,情意已不再是她所求,她需要的只是过上清净的日子。
可需要的和想要的是两回事,主动放下这段感情,于他而言,既没有解脱,也没有欢喜,有的只是遗憾,到底是真心爱过的人,哪能说放就放。
但这些话,杨沅锦并未对山竹说起,只吩咐道:“你安排一下,将茯苓的遗物送回去给她的家人,顺道替我转达我的歉意,是我没能保护好茯苓。还有这两百两银子,是我目前所有的积蓄了,你也一并拿给茯苓的家人,让他们好好安置了茯苓。”
山竹接了东西,颔首应是。
“少夫人慈心,是奴婢们的福气。”
让杨沅锦意外的是,山竹去了一趟茯苓家,竟带回了一个姑娘。那姑娘一进门,就跪倒在杨沅锦面前:“少夫人垂怜,民女想要替姐姐报仇,请少夫人成全。”
一听这话,杨沅锦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亲自将人扶起。
“你就是茯苓的妹妹吧?叫什么名字,多大了?茯苓的仇我会报,你不必牵扯进来。”
“民女萱萱,今年十六。少夫人,请给民女一个机会,民女想亲自为茯苓报仇。”
杨沅锦一时语塞。茯苓的仇,该怎么算呢?事情的起因是她和刘氏的争执,茯苓为了护她混乱中推到了刘氏,然后由武榆提议,武大夫人下令杖杀。
这件事的虽然由刘氏而起,可背后更深层的原因,还是因为武大夫人对她几年以来的积怨。单页不代表刘氏和武榆就无辜,若不是刘氏骄纵,武榆无所作为,茯苓不至于在花一样的年纪就与世长辞了。可更该怪的,是自己无能,没有保护好她。
“茯苓之死,我也有责任,只是你们家里就剩你一人了,是茯苓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茯苓没在了,我也相信她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而不是心怀仇恨,那二百两银子,足够你给自己置办一份嫁妆,找个合适的人家过日子了,何必来趟这趟浑水。”
茯苓是武定候府的家生子,后来跟武歆陪嫁去了杨家,她的父母都在庄子上做事,后来出了意外,父母相继离世,茯苓拉扯着尚且年幼的妹妹举步维艰。如今妹妹长大了,茯苓却走了。正好茯苓一家落脚的庄子是杨沅清的陪嫁,她还做得了主。
“我将你的身契还你,放你还了良籍,你好好过日子去吧!”
。。。
转眼就到了初十,在江州那边再三发来信件催促后终于收拾好行囊上了路了。一如杨沅锦所料,孩子养在她房里,武大夫人便以孩子还小,不好奔波为由,将她留在京城。同样的,她也以刘氏还没出月子不适宜奔波将刘氏留了下来。
妻妾都留在家中,武大夫人便担心儿子美人伺候,杨沅锦趁机提出,将自己房里的红露拨去伺候武榆。
红露,就是之前的萱萱,茯苓的妹妹。杨沅锦什么都安排好了,将她送走她又回来,甚至私下里去联系武榆,为了避免她成了牺牲品,杨沅锦将人接了回来,两人坦诚的谈了一场,萱萱坚持要自己给茯苓报仇,杨沅锦就给她改了名带在身边。武榆来了小明轩几次,便与红露看对了眼。
在武榆临行的前一天,杨沅锦提出要将红露给武榆做且的时候,武定候不大赞同的蹙了蹙眉。
“侯府的规矩,男人不得纳妾,他纳了刘氏已经是破例,你不能如此纵着他。”
武大夫人诧异的看着杨沅锦,好半晌都反应不过来,一贯善妒的杨沅锦怎么就愿意主动给丈夫纳妾了,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武大夫人沉吟着,没说话,杨沅锦对武定候福了福:“是我没用,照顾不好世子。熹儿还小,我走不开,便先找个人伺候着世子,待熹儿大些,我再带他去江州一家团圆,夜不失为一个权宜之计。”
杨沅锦虽然笑着,心里却一片苦涩。如今武大夫人将她留在京中,自然不会放武榆独自去江州,侯府的规矩既然已经破了,就不会在意纳一个还是纳两个,与其等着武大夫人塞人进来恶心自己,不如主动出击,选一个让自己放心的放在他房里。
武定候复杂的看了杨沅锦一眼,时移世易,这个从前好强的外甥女,如今也学会委屈求全了。
“罢了,既你有心,那就再给他纳一个吧,但有一则,再有这一个也就够了,多的不必再有,免得他沉迷于女色,无心仕途。”
武大夫人一听这话,立马就不愿意了。
“可是,我还准备了两个,要给阿榆一并带去呢侯爷您看,只有一个,也伺候不好不是!”
武定候脸色渐渐沉下来。
“够了,有这一个就够了,他去江州又不是去享福的,要那么多侍妾做什么!”
武大夫人不大甘心,狠狠地瞪了杨沅锦一眼。
“既不做妾室,那便以贴身丫鬟的身份留在榆儿身边伺候吧!”
武定候怒火直冲头顶,猛地一拍桌子:“你少这些花里胡哨的事,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会不知道。他这么大人了,要什么人伺候,在江州那种地方,若真是伺候的人不够用,多几个强健的小厮随从好过美貌的丫头。”
武定候说完,忿忿的起身,叫上一旁发呆的武榆跟他去书房,徒留武大夫人和杨沅锦婆媳二人互相看不顺眼。自己的算盘落空,武大夫人眼神不善的看着杨沅清。
“你是不是故意的,把自己身边的丫头推出来,想以此拴住榆儿的心,还真是为难你了!”
杨沅锦对她微微一笑,俯身福了福,态度恭敬,说出来的话却不留情面。
“婆婆一心想要为相公多纳两个妾室,乃是为人母的一片慈心,可惜侯爷不能理解,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杨沅锦说着,凑近武大夫人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轻声道:“母亲怎么不想想,侯爷也是男人,侯府男人不能纳妾的规矩束缚了他一辈子,让他不管顺义不顺意都只能受着你过日子。如今这个规矩被相公破了,婆婆忙着给相公安排妾室之余,怎能忘了侯爷呢,他克己复礼了一辈子,也着实辛苦。既然大家都不守规矩了,不如婆婆先以身作则,给侯爷娶一房妾室吧!”
武大夫人被气得脸色铁青,身子不住的颤抖,伸手就来推杨沅锦,杨沅锦不闪不躲,顺势倒在地上。众人震惊,山竹连忙来扶杨沅锦,杨沅锦愣愣的坐在地上,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武大夫人,随即换了个姿势在她面前跪下,哀哀窃窃的哭道:“不知是儿媳做错了什么,惹了婆婆不开心,婆婆要打要罚我都认。”
武大夫人强势管了,在下人面前也骂过杨沅锦不少次,如今她一倒,一跪,一哭,倒真让许多人相信是武大夫人对她发难了。
武大夫人气得银牙紧咬,低声骂道:“你做出这副装腔作势的姿态来给谁看,也不嫌丢人现眼,还不快起来。”
杨沅锦自然是不怕丢人现眼的,左右她在这个家,被武大夫人当着下人的面羞辱也不是第一次了,要丢脸早就丢尽了。
杨沅锦泪眼朦胧的看着武大夫人,轻声呢喃道:“既然母亲不喜欢我在这里,那我去门外跪着吧!”
杨沅锦话毕,真叫山竹扶自己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门边跪下,坦然的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武大夫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身边的嬷嬷柳嬷嬷见势头不对,轻声劝道:“夫人,侯爷刚刚才生了您的气,要是让他知道您罚了少夫人,恐怕会以为是你不满她的安排,少不得又有一番争执。”
武大夫人抬头望天,疲惫的挥挥手,这不是她罚的,是杨沅锦自己戏多。
“让她回去吧,别在这里碍眼。”
柳嬷嬷应了声,好声好气的劝杨沅锦:“少夫人,好姑娘,别和夫人怄气了,夫一贯是最疼你的,你对世子的心,夫人都是明白的。只是夫人性子火爆些,若有不好听的话,你是做晚辈的能担待就担待些。”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柳嬷嬷是家中积年的老嬷嬷了,在家中,那代表的就是武大夫人,此时若不再见好就收,那就是不识抬举了。杨沅锦在柳嬷嬷的搀扶下起身,对着柳嬷嬷垂泪道。
“嬷嬷也劝劝母亲,气大伤身,不要因为我气坏了身子,我是晚辈,若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只管发落便是,千万不要独自气闷。”
武大夫人气得心肝疼,就她会说场面话,可谁能发落得了她,武大夫人正要开口,被柳嬷嬷一个眼神止住。
杨沅锦与柳嬷嬷互相寒暄几回,这才好生的将杨沅锦送走。
目送着杨沅锦离开,武大夫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小贱蹄子,如今竟然学了那个杨沅清不要脸的做派,半点女儿家的矜持都没有。”
可不得不说,越是不要脸面的人越难对付。以前的杨沅锦就是太顾及脸面,处处忌惮,无法忍才能抓住他的弱点,将人拿捏在手心,说她善妒也好,没用也好,都只会一味的伤心,可那个时候,她为了不在下人面前丢脸,就算是哭,也是偷偷的躲在屋里哭,哪里会像今天这样没脸没皮的豁得出去。再说回来,杨沅锦从前把武榆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莫说主动给他纳妾,便是武榆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她都要吃上半晌的醋,如今这样,确实是出乎意料的。
这个大宅院啊,总能把原本鲜活的人变得麻木不仁,工于算计。
光明殿里,齐莫跪在下首,皇帝看着他呈上的折子,眯了眯眼。
“你要请旨去追捕杨沅清?为何?”
齐莫面无表情的拱了拱手:“回皇上,杨沅清曾杀了微臣的兄长,微臣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皇帝脸色一凛,冷声道:“你既与她有杀兄之仇,你为何不早早地报仇,反而要等到今日?”
齐莫心头一紧,知道面对皇帝说假话无用,便实话实说,道:“从前微臣虽心中有怨,却并不占理,杨沅清说在战场没有亲疏,只有敌人,她杀我兄长,与杀了一个普通的敌人没有区别。微臣虽有报仇的心,却没有报仇的立场。如今,她违背皇命,微臣终有能报仇的一日。”
皇帝冷哼一声:“朕念及你办事勤勉上心,便不计较你的失言,你要记着杨沅清是朕喜欢的女人,朕的喜欢的人,你可以去追捕,缺不能动她一根毫毛。”
皇帝气势凌人,齐莫低头应是。
“微臣谨遵皇上谕旨,绝对会平安的将杨姑娘送回。”
皇帝看着齐莫,神色沉重。齐莫桀骜不驯,却实在好用,如今刚刚开年,朝中事多,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且培养出一个高手不易,殷羡折损了之后,皇帝就在犹豫要不要再派人出去追捕。自己的人害怕损失,朝中的人办起事来又唯恐不尽心,虽然不缺追捕之人,但一直没有一个主心骨,一连几日都是漫无目的的搜捕,毫无进展。既然齐莫主动请缨,不妨让他放手去做。
正在此时,皇后打发人来请皇帝,说是殿选要开始了,让皇帝早点过去,齐莫识趣的选择告退,皇帝大手一挥,道:“去吧!”
齐莫一走,皇帝便唤了禁军的人来。
“萧仁,你跟着齐莫,追到杨沅清之后,你将人截回来,若他对杨沅清下杀手,你就杀了他!”
殷羡与萧仁等,都是同一批培养起来的高手,按理说也算得上生死兄弟,可这些人的观念里只有对皇帝的效忠,根本没有所谓的兄弟情义。殷羡死了,萧仁等人的反应是瓜分他的势力而不是伤心。
看如今,皇帝不就将原本殷羡的任务交给他去做了吗?他们都是孤儿出身,名利地位是他们毕生的追逐,他们不怕任务危险,就怕没有任务可做。何况他也没觉得追捕杨沅清有什么危险可言。萧仁心中暗喜,用平缓的声音应道:“属下领命。”
交代完杨沅清的事,皇帝在来人的再三催促下,挪步去了寿熹殿参加殿选。
经过层层选拔,留下来的都是资质上佳的,因选秀的范围广,不止于官宦之家,更有来自民间的女子,所以美貌者甚众。皇后坐在上首,保持着一国之母的风范,心却像泡在了黄莲里,不管过了多少年,她还是不能坦然面对宫里的新人。出了淑妃之外,还有其余几位高阶嫔妃,皆是不得宠的,此刻心里很是平静。宫里没有人,她们也不得宠,宫里人满为患,她们也不得宠,所以对于有没有新人这个事,她们内心毫无波动。
有些积极的,更是想趁机笼络几个新人,收为己用。她们虽然不得宠,但有在宫里生活了十几年的经验,争宠这种事情,即便自己不能上,还能让别人上不是。
众人各怀心思坐了片刻,随着安公公的唱喏声,皇帝踏进了寿熹殿,嫔妃们纷纷起身行礼:“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帝“嗯”了一声,挥手叫起,走到皇后身边坐下。
“朕有些事来晚了,让大家久等了。”
皇帝不会有错,就算是做错了,那也不能承认,皇后当即堆起了笑脸:“哪里,是姐妹们来得早了,皇上来的刚刚好”
皇帝嘿嘿一笑:“那就开始吧,别让人苦等着了。”
皇帝话音方落,第一批秀女就进了殿,皇后看着其中一个,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手心,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皇帝却不以为然,对那女子很是关注,专门叫人上前来问话。
“你,叫什么名字?”
被点名的秀女激动的攥住手,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来。
“回皇上的话,民女苏青青。”
“苏青青?”
皇帝在嘴上念了一句,大手一挥便叫人留下。
皇后脸色铁青,尝试着开口:“皇上,着苏青青出身寒微,恐怕是不适合入宫!”
皇帝不以为意的挥挥手:“诶,皇后这话就有失公允了,英雄不问出处,出身与能不能进宫并无干系。”
皇后脸色一白,皇帝今日的一举一动,无一不是在打她的脸,明明知道她最忌讳武灵,还非要找一个长得那么像的女子来选秀,这不是存心恶心她嘛。
可皇帝显然没就将她的心情纳入考虑得范围内,为了皇室的颜面,她作为一国之母,总不好当面闹出来,是以,整场选秀,皇后都阴着个脸,吓得后面进来的秀女连连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