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吹过一阵穿堂风,杨沅清后背汗毛霎时立起来。
武定侯不欲让小武氏继续说下去,开口打断她的话。
“总之,昨日之事,事关阿清的生死,不能轻轻揭过。往后你没什么事便留在世安堂修身养性,不要出府了。”
小武氏终于找回些理智,理了理头发,道:“这怎么行,昨日有那么些人罹难,过几日,便要出殡的,这送与各家的丧仪,以及沿途设路祭,都需要人主持。我若不出面,出了什么差错,岂不是留了将军府的脸面!”
武定侯耐心告罄:“你若不服这个处置,那我便修书一封送去关外,等杨将军回来处置!”
小武氏禁不住抖了抖。
杨擎就是个出身草莽的武夫,若不是因为他的元妻是武灵,武歆也不会嫁给他做续弦。
两人成婚十六年,杨擎在边关守了十四年,她二人之间无半分情谊。此事若让杨擎来处置,只怕就不是禁足几日的事了!
“不……不必了,此去关外山长水远,便不要麻烦了。兄长要罚我,我不得不服,可这诺大的将军府,不可缺了管事之人!”
武定侯眼神扫过杨沅清。
“阿清年岁也不小了,现下正是说亲的时候,也该学些管家理事的本事了。今日之后,便说你在庄子上受了惊吓,病倒在床,府上的庶物,便交给阿清和阿姝去做。”
小武氏虽心有不甘,也知道禁足是最好的下场。谋害元妻留下的孩子,在内宅之中一向是大忌。虽杨沅清未因此有性命之危,可若真追究起来,不仅她名声扫地。恐怕会连累了杨沅姝和杨远宁的前程,纵然不愿,却也只能咬牙受了。
小武氏认罚之后,杨沅清引着武定侯出了世安堂。
世安堂外,杨沅姝一身素衣与她娘如出一辙,跪在阶下替小武氏求情。
“舅舅,不管母亲犯了何事,她到底与舅舅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母亲心里是敬服舅舅的,请舅舅厚待母亲,勿要重罚!”
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可武定侯气势汹汹上门还是第一次。世安堂的丫鬟匆匆去临溪小筑请她,让她来世安堂替小武氏求求情。
杨沅姝跟在小武氏身边,对于求情的认知便是哭求。
杨沅姝哭得楚楚可怜,武定侯却视而不见,径直错过她离去。杨沅姝不甘心的去抓武定侯的衣袍,被杨沅清挡住。
杨沅清俯身将她扶起,柔声安慰道:“你放心,小姨只是在庄子上受了惊吓有些不适,只需在世安堂静养便可。舅舅并未罚她,你看看你,哭得眼睛都肿了,还不快回屋去梳洗一下!”
杨沅姝拍开杨沅清的手,语气不善:“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在此处做好人。若不是你,舅舅又为何会罚母亲。母亲明明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会被吓病,恐怕是有些人在舅舅面前搬弄是非,才让舅舅不顾兄妹情谊,重责母亲。”
武定侯脸色越发难看:“你母亲平日就是这样教你的吗?你看看你,哪里有一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武定侯平时不苟言笑,小辈们对他多是敬而远之。
杨沅姝被他一喝,愣在当场,眼泪真情实感的落下来。
“舅舅……连你也这样说我!可大姐姐整日抛头露面,更是没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舅舅怎么不说她?”
武定侯不想与小辈计较,没得失了身份,负气甩袖离开。
杨沅清追上去,将人引到念鱼轩,吩咐丫鬟煮了参茶来。
“舅舅莫要气坏了身子,喝盏参茶定定神吧!”
武定侯被小武氏母女气得不清,此时此刻,就算摆在面前的是琼浆玉露,只怕也没有胃口。
“是我错了,这些年错得离谱。她究竟是如何教育小辈的,你看阿姝被她教成什么样子了!偏执自私,心胸狭隘,哪里有一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杨沅清帮武定侯顺气:“舅舅无需此生气,阿姝说得也没错,明明是我行事更粗俗些,您却只说她,她难免心中不忿。您就不要与她计较了,阿姝年纪还小,总会长大的!”
武定侯轻叹一声:“舅舅知道,你一贯心善,只是,到底委屈了你!”
杨沅清沉默不语。
武定侯便按下不提。
“此次的事,是你小姨做得不对,可你确实没有性命之危,若大肆责罚,恐怕会引得外界猜忌。你正在说亲的当口,阿姝也早已及笄,阿宁今秋也要下场,若她真出了事,你们姐弟的事都会受影响。舅舅此举,也是迫于无奈!”
杨沅清低头喝茶,掩住眼中的情绪。半晌才道:“我省得的,一切都是为了将军府好!”
武定侯神色一松,杨沅清主动岔开话题。
“说起今年秋围,不知表弟要不要下场一试?”
武定侯顺着杨沅清的话头说下去:“阿柏一心只想习武以卫国,在读书上一向不是很用心。今年他虽说早早的辞了书院回府备考,可我看他整日吊儿郎当的样子,不像能中的样子。下不下场,随他去吧!”
舅甥二人闲话几句,武定侯的小厮便来回禀,说家中有事需他回府处置。
杨沅清起身送定远侯出门:“舅舅初回京,想必府中有不少大事等您,为我的事倒让您耽搁了不少时间。既有要事,便不留舅舅了!”
武定侯出门离去。
武定侯一走,杨沅姝便吵着要见小武氏。
可看守世安堂的人是武定侯留下的人,并不吃杨沅姝的威胁。
“三小姐还是不要闹了,夫人受了惊吓病倒,唯恐过了病气给你,这才不让人探视,三小姐再闹,便是为难小的们!”
杨沅姝哭闹了一早上,嗓子都哑了,却进不得世安堂半步。见杨沅清赶来,不愿在杨沅清面前示弱,拂袖离去。
杨沅姝一走,守门的两个婆子略松了口气。
杨沅清上前与二人交涉:“舅舅临走之前,让我来向小姨询问过几日去各家送丧仪一事,请二位妈妈通融一二。”
两人互看一眼,略有狐疑。